六盘山的山风阴冷刺骨。
即便是初夏,风中也透着一股子黏腻的寒。
陈九爻的视线越过枯黄的草坡,望向山坳深处。
那里蜷缩着一个村落,了无生气,透着一股坟地的死寂。
几缕炊烟懒散地飘着,却不见半点人间的鲜活气。
犬吠鸡鸣,孩童嬉闹,这里统统没有。
林秋娘靠着他,身体微微发颤。
“九爻…我…我不太舒服。”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脸上血色尽褪。
那场夺舍换魂留下的病根,日夜侵蚀着她的精神与身体。
陈九爻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林秋娘肩头。
“前面就是村子了。”
“我们得找个地方歇脚,再打探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沉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
李麻子和那枚青铜扣的记忆,己深深烙印在他魂魄深处。
那些经历磨去了他最后的软弱,也让他对某些异状更为敏感。
这个村子,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村道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
两侧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阴森。
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细碎,又带着莫名的含义,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陈九爻的目光扫过一扇虚掩的木门。
门缝里,他看到一个孩子。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像是蒙了一层灰翳,没有丝毫神采。
孩子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全然没有孩童应有的灵动。
林秋娘也注意到了,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九爻的手臂。
“那孩子…他怎么了?”
陈九爻没有立刻回答,眉头微微蹙起。
他见过这种眼神。
在那些被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一具空壳的人身上见过。
一种近乎死寂的空洞。
他拉着林秋娘,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又看见一个相似的孩子。
这次是个女娃,梳着两个小辫,怀里抱着一个掉了漆的布老虎。
她同样是那样呆滞地坐着,对周遭毫无反应,小小的身体里似乎缺了最重要的东西。
一股寒意从林秋娘的脚底升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九爻…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九爻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色。
灰蒙蒙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孩子们会‘丢魂’的地方。”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丝寒意。
这个村子,比他预想的还要邪门。
陈九爻的目光在村中逡巡。
他试图找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一丝正常的喧嚣。
然而,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连狗都不叫一声,安静得过分。
就在这时,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从不远处一间土坯房里传了出来。
那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陈九爻与林秋娘对视一眼。
林秋娘的眼中满是惊惧,却也有一丝不忍。
陈九爻迈开步子,朝着哭声走去。
土坯房的门虚掩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
陈九爻轻轻推开门。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趴在床边痛哭。
床上躺着一个孩子,与她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孩子一般无二。
双眼大睁,却没有半分焦距,小脸蜡黄,毫无生气。
妇人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红肿,布满血丝,脸上是深深的泪痕。
看到陈九爻和林秋娘两个陌生人,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哭声。
“我的儿啊…我的虎子啊…”
“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啊…怎么就不认得娘了啊…”
妇人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凄厉。
林秋娘心软,忍不住上前一步。
“大嫂,你…你的孩子这是怎么了?”
妇人抬起泪眼,看了看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与痛苦。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旅人,想找个地方歇脚。”
陈九爻的声音平静,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
“看到村里有些…有些异样,所以过来看看。”
妇人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异样?何止是异样啊!”
“这是遭了天谴了!我们村子遭了天谴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恐惧。
“天谴?”
陈九爻重复了一句,目光锐利。
“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
“还能是什么事…是山里的‘阴差’来勾魂了!”
“我们村里的娃娃们…一个个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阴差?”
陈九爻心中一动。
这个词,让她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载。
妇人点点头,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是啊…就是那些穿着黑衣,戴着高帽的‘阴差’!”
“他们晚上出来,摇着铃铛,在村里走来走去…”
“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走阴’、‘过奈何’…”
“谁家的孩子被他们看上了,第二天…第二天就变成这样了!”
妇人指着床上的孩子,泣不成声。
“不哭不闹,不认爹娘…就跟个木头人一样!”
“请了多少郎中,烧了多少香火,都没用啊!”
“都说是魂儿丢了,找不回来了!”
林秋娘听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陈九爻的衣袖。
这种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诡异与可怕。
陈九爻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阴差。
走阴。
这些词汇,与她所知的某些邪门道法隐隐吻合。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陈九爻追问。
妇人想了想。
“大概…大概是半个月前吧。”
“一开始只是村东头老王家的孙子。”
“后来…越来越多…现在,村里大半的孩子都…”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陈九爻的眼神变得凝重。
半个月,大半的孩子都遭了殃。
这绝非普通的山野怪谈。
背后必然有某种势力在操控。
她想起了核心剧情里的“阴墟教”。
难道,这就是阴墟教的手笔?
他们收集这些孩童的魂魄,究竟想做什么?
陈九爻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六盘山,怕是要比她想象中更加凶险。
她需要尽快弄清楚这些“阴差”的底细。
还有那所谓的“走阴仪式”。
“大嫂,这些‘阴差’,他们…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陈九爻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妇人摇了摇头,满脸绝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就像…就像真的鬼差一样…”
说到“鬼差”,妇人浑身一抖,眼中恐惧更甚。
陈九爻沉默片刻。
看来从这妇人口中,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那失魂落魄的孩子。
孩子的胸口微微起伏,尚有呼吸。
但他的灵魂,似乎真的己经离体而去。
陈九爻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腕间的某个位置。
那里曾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与林秋娘互换身体时留下的印记。
如今疤痕淡去,身体也己各归其位。
但那种魂魄被强行剥离、禁锢的感受,她记忆犹新。
这些孩子所经历的,或许比她当初更为痛苦。
“多谢大嫂告知。”
陈九爻微微颔首。
“我们会自己找地方住下。”
她拉起林秋娘,准备离开。
妇人没有挽留,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喃喃自语。
“救救我的孩子…谁能救救我的孩子…”
走出土坯房,外面的天色似乎更加阴沉了。
山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
林秋娘的声音带着颤抖。
“九爻…那些孩子…真的没救了吗?”
陈九爻的脚步没有停。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他的目光望向村子深处,那里似乎有座破败的祠堂。
“如果真是人为,就一定有迹可循。”
“阴差也好,邪教也罢。”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残害生灵。”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
李麻子的死,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恶,退缩和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唯有迎难而上,将其彻底斩断。
他陈九爻,或许只是一只卑微的蚍蜉。
但即便是蚍蜉,也有撼树的执念。
尤其当这棵“树”己经开始噬人。
林秋娘看着陈九爻的侧脸。
在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她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仿佛无论前方是何等龙潭虎穴,这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踏进去。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安心了一些。
也让她心中的恐惧,消减了少许。
“我…我跟你一起去。”
林秋娘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她不想再成为拖累。
陈九爻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跟紧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村子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祠堂走去。
那祠堂,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仿佛一只张着巨口的怪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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