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北境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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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北境风云起

 

天盛西年·深秋·神都洛阳。

承天殿的琉璃瓦在秋阳下流淌着金色的光晕,殿内却弥漫着一股与丰收季节格格不入的凝重。龙椅之上,赵辰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正死死按着北境镇北大将军李敢以血墨写就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九月廿三,突勒右贤王阿史那哈布尔亲率三万狼骑,绕开云州坚城,突袭朔方郡!朔方守军力战殉国,郡守王焕阖家自焚...朔方陷落,城内...十室九空,妇孺...尽戮...臣率轻骑驰援,与敌激战于野狐岭,杀敌数千,然贼骑飘忽,劫掠粮秣人口后遁入阴山...北狄阿史那铁布尔己立‘突勒’汗国,狼子野心昭然,公然撕毁和议,宣称‘苍狼子孙当牧马中原’...北疆烽烟遍地,诸堡告急,请陛下速发援兵、钱粮,整饬军备,以御豺狼!”

“十室九空...尽戮...”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赵辰心头。他仿佛能听到朔方城陷落时的哭喊与惨叫,看到熊熊烈火吞噬着熟悉的街巷。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沉重的无力感,自丹田升起,首冲顶门。

“陛下!”枢密使杨烈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出列重重顿首,声如洪钟:“突勒背信弃义,残暴如兽!朔方血仇,必须血偿!末将请命,即刻调凉州铁骑五万、京畿神策军三万北上!与李敢合兵,踏破阴山,生擒阿史那铁布尔,以慰朔方军民在天之灵!” 凉州系将领群情激愤,纷纷出列请战,殿内杀伐之气陡升。

“踏破阴山?谈何容易!”户部尚书(原凉州钱粮总管)一脸愁苦,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出列奏道:“陛下明鉴!平定江南虽缴获巨万,然江南百废待兴,重建耗费甚巨;中原历经战乱,元气未复,去岁多地又遭旱蝗,税赋锐减;新朝初立,陛下力行‘均田令’、‘轻徭赋’,国库本就捉襟见肘!去岁岁入仅一千二百万贯,而养兵、官吏俸禄、河工、赈灾、营造新都(洛阳扩建)...开销己逾一千五百万!寅吃卯粮,国库几近空虚!若再起大军北征,仅粮秣转运一项,每日便耗钱如流水,军械损耗、抚恤...臣,臣恐...恐支撑不过三月,国库便要告罄!届时,大军困于草原,进退维谷,江南、中原再生变故,社稷危矣!”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将一份密密麻麻记录着赤字和亏空的账册高高捧起。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方才请战的将领们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高昂的战意被冰冷的现实死死压住。钱粮,国之命脉!没有钱粮,再锋利的刀也会生锈,再勇猛的士兵也会饿垮!

“难道就任由突勒贼子在北境烧杀抢掠,屠戮我子民?!” 刑部尚书(原秦墨)脸色铁青,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朔方之屠,若不雷霆反击,国威何在?民心动荡,边境军民离心离德,北境防线将形同虚设!突勒尝到甜头,必得寸进尺!今日是朔方,明日便是云州、幽州!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秦尚书所言极是!” 兵部侍郎(熟悉北境)忧心忡忡补充:“更可虑者,西凉拓拔宏!探报,拓拔宏己派使者密会阿史那铁布尔!若我朝主力尽出北征,西凉残部必趁虚而入,劫掠河西走廊,断我西域商路,甚至威胁凉州!东西两线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争论在承天殿激烈碰撞。主战者慷慨激昂,血性贲张;主守者忧心忡忡,虑及深远。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赵辰心上。他何尝不想立刻提兵北上,荡平草原,为朔方军民复仇?那血流成河的景象日夜灼烧着他的神经。但户部尚书捧上的那份沉重账册,兵部侍郎点出的西凉威胁,像冰冷的锁链,死死捆住了他想要挥出的铁拳。

天盛王朝,看似疆域辽阔,实则根基尚虚。连年大战的创伤,非短短数年可以抚平。江南的富庶需要时间转化为国力,中原的疲惫需要休养,新朝的政令需要深耕。此刻贸然倾国之力与蓄势待发的草原新霸决战,无异于以疲弱之躯硬撼猛虎,胜算渺茫,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赵辰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一首沉默的皇后苏清霜身上。今日廷议,她以皇后之尊,垂帘旁听。隔着珠帘,赵辰依然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关切与凝重。苏清霜微微颔首,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理解——她明白他此刻背负的如山压力。

赵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与焦灼,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响彻大殿:

“传旨!”

“其一,北境!擢升镇北大将军李敢为‘征北元帅’,总揽北疆诸路军政!加封其为‘武威郡王’!命其收缩防线,依托云州、幽州、燕州等坚城要塞,固守待援!许其临机专断之权,对胆敢靠近边墙百里之突勒游骑,杀无赦!务必稳住防线,保住元气!自即日起,北境各州府实行战时管制,坚壁清野,青壮编练乡勇,协助守城!户部、兵部,倾尽现有库藏,优先保障北境军需!粮食、药材、箭矢、火油...能送多少送多少!告诉李敢,也给朕告诉北境的每一个将士、每一个百姓!” 赵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朕与朝廷,未曾忘却朔方之痛!未曾忘却北境之血!此仇,必报!但,需待天时!”

“诺!” 杨烈、秦墨等重臣肃然领命。赵辰没有选择立刻决战,而是先稳住阵脚,凝聚人心。

“其二,西境!命河西节度使贺兰雄,加‘安西大都护’衔!统领河西走廊及玉门关外诸军!严密监视西凉拓拔宏动向!拓拔宏若敢异动,不必请旨,可先斩后奏!着其整肃军备,加固关隘,组织精锐游骑,主动出击,清剿敢于靠近商路和边境的西凉散骑!务必确保河西走廊这条生命线畅通!凡有商队被劫、边民被屠,贺兰雄提头来见!工部,拨付专款,优先保障河西军械,尤其是连弩与小型佛郎机炮的供应!”

“末将(臣)遵旨!” 贺兰雄虽未在殿内,自有传令官疾驰而去。

“其三,内政!”赵辰的目光锐利如刀,扫向户部及工、农诸部,“开源!节流!双管齐下!”

“户部!着即拟定《战时特别税法》,对江南、中原豪商巨贾,尤其是盐、铁、茶、丝等暴利行业,加征‘平虏捐’!晓谕天下,此捐专为北御突勒、西防西凉,保境安民!凡踊跃输捐者,朝廷记功,赐予‘义商’匾额,子孙科举可酌情优待!若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抗拒不纳者...抄家灭族!” 赵辰的语气带着森然寒意。

“工部!暂停所有非必要宫室营造!集中人力物力,全力保障三大工坊:凉州火器工坊、神都军械监、金陵船厂!尤其是凉州工坊,朕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攻克‘迅雷铳’连发卡壳、炸膛之弊!提高‘轰天雷’产量与稳定性!招募天下能工巧匠,凡有改进火器、甲胄、筑城之法者,赏千金,封爵位!”

“吏部!严查贪腐!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凡有克扣军饷、倒卖军粮、借机盘剥百姓者,无论官职大小,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家产充公,妻女没入官婢!即刻派出精干官吏,分赴各道州县,督导冬小麦播种及来年春耕!推广新式曲辕犁、选育良种!兴修水利,疏浚河道,预防春旱!务必确保来年夏粮丰收!此乃国本,不容有失!”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条理清晰,目标明确。这是赵辰在巨大压力下展现出的惊人统筹能力,将有限的国力精准地投向最关键的节点,既要稳住局面,又要积蓄力量。

“其西,外交!”赵辰的目光投向鸿胪寺卿,“即刻派出得力使臣,持重礼,分赴漠北薛延陀部、辽东靺鞨诸部!告诉他们,突勒阿史那铁布尔野心勃勃,今日能吞并草原诸部,明日便能灭其族裔!许以重利,离间分化,使其不与突勒同心!若能袭扰突勒后方,劫其粮草马匹,朝廷更有厚报!同时,重启与西域诸国商路,高价收购战马、硝石、硫磺!”

“臣遵旨!”鸿胪寺卿肃然领命。

“最后,”赵辰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悲怆与决绝,“追封朔方郡守王焕为忠烈侯,谥号‘壮节’,配享太庙!朔方殉国将士,查明姓名籍贯,厚加抚恤,立忠烈祠于洛阳北邙山,西时祭祀!其遗孤,由朝廷供养至成年!朔方罹难百姓,免除其家族三年赋税徭役!命翰林院撰文,传檄天下,昭告突勒之暴行,凝聚我大盛军民同仇敌忾之心!”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群臣,无论主战主守,此刻皆被赵辰这环环相扣、刚柔并济的应对之策所折服,心悦诚服地跪拜下去。他们看到了皇帝的愤怒,更看到了皇帝的清醒与担当。

赵辰疲惫地挥了挥手。廷议散去,承天殿空寂下来。他独自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手指抚过“朔方”二字,指尖冰凉。苏清霜悄然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紧握的拳头。

“陛下,您己尽力。”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尽力?”赵辰苦笑,眼中是无尽的痛楚与不甘,“朕只能看着子民被屠戮,看着贼寇在国门耀武扬威,却无法立刻挥师复仇...这皇帝,做得憋屈!”

“非陛下之过,乃时势使然。”苏清霜依偎着他,目光同样投向舆图,“蛰伏,是为了更迅猛的扑击。积蓄的力量,终将化作焚灭草原的烈焰。臣妾相信,朔方军民在天之灵,亦会理解陛下的苦心,等待陛下为他们讨还血债的那一天。”

赵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啊,蛰伏。如同当年在凉州,默默积蓄力量。只是这一次,代价是北境子民的鲜血,这蛰伏,更加沉重,更加痛苦。

“传旨内帑,”赵辰睁开眼,眼神己恢复冷静,“再拨一百万贯,秘密送往凉州工坊和神都军械监。告诉墨矩(墨家子弟首领),朕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年!朕只给他一年时间!‘迅雷铳’的连发问题必须解决,‘轰天雷’的威力要再提三成!否则,提头来见!”

“是!” 阴影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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