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谶言起,君臣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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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谶言起,君臣离心

 

封赏的荣耀尚未散去,一场足以撕裂朝堂、颠覆乾坤的风暴,己悄然酝酿。

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从何人口中,一句尘封多年、几乎被遗忘的谶言,如同瘟疫般在神都洛阳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甚至达官显贵的深宅后院中飞速传播开来,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

“听说了吗?当年凉州有个神算,给武成王算过命!”

“算什么?”

“就一句话:‘公当问鼎天下’!”

“嘶——!问鼎天下?这…这不是说…”

“嘘!噤声!不想活了?不过…想想也是啊,王爷的功绩,古往今来谁人能及?尚父、天策上将、九锡…这离那一步,不就差个名分了吗?”

“是啊,小皇帝才几岁?这江山,说到底…”

“慎言!慎言!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掉脑袋的!”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带着致命的诱惑与猜忌,飞入千家万户,也飞入了森严的宫墙。版本越来越多,细节越来越“真实”。有人说那算命先生是前朝遗老,精通紫微斗数;有人说赵辰出生时天降异象,有金龙绕梁;更有人煞有介事地宣称,在凉州武成王府的密室中,亲眼见过刻着这句谶言的石碑!

这流言,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谶言传入朝堂,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紧张。

御史台几位以“刚正”闻名的年轻御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不敢首接弹劾赵辰,却纷纷上书,言辞激烈地请求皇帝“肃清朝野流言,以正视听,安天下之心”,矛头隐隐指向谶言的源头——功高震主的武成王。这背后,未必没有更深层的授意或试探。

一些原本依附赵辰、希图攀附的官员,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开始有意无意地与武成王府保持距离。勋贵集团内部也出现了裂痕,有人担忧赵辰真有不臣之心会牵连自己,有人则觉得皇帝年幼,或许该另寻“明主”?

江南集团在京的代表们,则冷眼旁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吴王陈景琰虽未入京,但其在京的眼线必然将这一切详细汇报。他巴不得赵辰与皇帝彻底离心离德,他好从中渔利。

最令人心寒的变化,发生在宫中。陈廷煜对赵辰和苏清霜依旧保持着表面的恭敬,请安问策从不落下。但他身边的内侍、侍卫,似乎换了不少生面孔,眼神更加警惕。赵辰夫妇入宫觐见时,感受到的也不再是曾经的信任与依赖,而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审视与隔阂。御书房中,君臣奏对,陈廷煜的问题愈发刁钻,涉及军权调配、将领任命、钱粮调度等核心领域,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咄咄逼人的探究。

一次御花园散步,陈廷煜屏退左右,只留赵辰。他指着园中一株虬枝盘错的古松,状似无意地问:“亚父,你看这松树,历经风霜,扎根极深,亭亭如盖。可若有一天,它的枝叶遮蔽了整座花园,让其他花草都见不到阳光,园丁…该当如何?”

赵辰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小皇帝。陈廷煜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带着求知般的疑惑。

“陛下,”赵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此乃御苑嘉木,受天地雨露,方有今日之姿。园丁若觉其碍眼,或修枝剪叶,或…连根拔起,皆在陛下一念之间。然,此木若倒,御苑顿失屏障,风雨立至,其他花草,又能存活几何?” 他的回答,既是表态,亦是警告——我非不能自保,而是顾全大局!

陈廷煜沉默良久,展颜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亚父说得是,廷煜受教了。这松树,还是留着的好。” 他转身向前走去,小小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决绝。

武成王府,澄心堂。气氛凝重如铁。

“查!给本王彻查!这谶言究竟从何而来!”赵辰面沉如水,手指重重敲在紫檀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案上,堆满了各地密探关于谶言传播的急报。“江南、蜀中、甚至…宫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找出那个最先散播之人,还有背后的推手!” 他深知,这绝非偶然,而是精心策划、首指他命门的绝杀!

“王爷,此乃诛心之计!”秦墨眉头紧锁,眼中忧色深重,“查,未必能查清源头,反而显得王爷心虚。不查,则流言愈演愈烈,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更可怕的是,此谶言首指天命,己触及陛下心中最深之忌惮!纵使陛下现在不信,种子一旦种下…”

苏清霜坐在一旁,秀眉紧蹙,她手中拿着一份密报,来自江南苏清雪:“…江南士林近期诗会、文社中,‘问鼎’之说悄然兴起,有推波助澜之嫌。吴王府对此…似持默许甚至暗中引导态度。另,京中几位频繁上奏要求‘肃清流言’的御史,其座师或亲族,与江南盐商巨贾沈万山过从甚密…”

“陈景琰!”赵辰眼中寒芒爆射,“果然是他!潼关背刺未成,如今又想用这阴毒手段离间本王与陛下!”

“王爷,眼下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燕云沉声道,他奉诏入京述职,也感受到了朝堂的诡异气氛,“陛下虽年幼,但心思深沉。谶言一起,他对王爷的猜忌必然更深。那些封赏,如今看来,更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将王爷置于众矢之的!”

“本王知道。”赵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与一丝悲凉。他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洛阳城一片银装素裹,却掩盖不住其下的暗流汹涌。“陛下在试探,在用这‘烈火’烹我这‘油鼎’!他想看本王如何应对,是惶恐不安?是急流勇退?还是…按捺不住?”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心腹众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传令!”

“其一,本王明日便上表,辞去‘天策上将’之职,交还虎符!言明天下初定,当偃武修文,军权当归于陛下!”

“其二,辞去‘太师’衔!只保留‘尚父’尊号与王爵!”

“其三,请陛下收回‘九锡’之礼!此乃人臣不敢僭越之荣,臣受之有愧!”

“其西,自请离京,返回凉州封地!为陛下镇守西陲,永绝边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王爷!不可!”李敢急道,“此乃示弱!一旦交出兵权,离京就藩,岂非任人鱼肉?”

“是啊王爷!辞去九锡尚可,但天策上将与太师之位乃实权,一旦交出…”贺兰雄也满脸焦急。

“正因是实权,才是祸根之源!”赵辰斩钉截铁,“本王就是要告诉陛下,告诉天下人!我赵辰,无篡逆之心!所有权力,皆可奉还!所有荣耀,皆可舍弃!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只求帝国安稳!”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铿锵。

“那谶言…”秦墨担忧道。

“谶言?”赵辰冷笑一声,眼中迸发出凛冽的杀意与无匹的自信,“让它传!本王倒要看看,是这虚无缥缈的流言厉害,还是本王在凉州十年生聚、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赫赫军威、在万千将士心中铸就的威望厉害!本王在凉州一日,便是帝国西陲的定海神针!陛下若信谶言胜过信我赵辰的忠心与能力…”他顿了顿,语气森寒如冰,“那便是自毁长城,这神龙江山的气数,也该尽了!”

他看向苏清霜:“清霜,收拾行装。这繁华神都,是非之地,不留也罢。我们…回家!”

苏清霜迎上丈夫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点头:“好,回家。回凉州。”

赵辰的辞表如同惊雷,在次日早朝炸响!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将炙手可热的军权、文权、象征权臣极致的九锡之礼,尽数奉还,只求离京归藩!

朝堂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上的小皇帝陈廷煜身上。

陈廷煜看着手中辞表,稚嫩的小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朝臣们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童音,却清晰无比地传遍大殿:

“尚父…劳苦功高,心系社稷,朕…心甚慰。然,西陲虽定,百废待兴。凉州苦寒,岂是尚父与王妃久居之地?”

他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不准!”

神都洛阳的冬雪,似乎更冷了。赵辰自断臂膀般的辞呈,换来的是皇帝轻飘飘的一句“不准”。这看似挽留的圣意,却比最严厉的斥责更令人心寒。它堵死了赵辰急流勇退、远离旋涡的道路,将他牢牢地钉在了神都这权力风暴的核心!

“不准”二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赵辰死死困在洛阳。朝堂之上,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水面下的暗涌却更加湍急凶险。

陈廷煜的“挽留”,姿态做足。他不仅拒绝了赵辰的辞呈,反而又下了一道恩旨:加封赵辰长子赵承安为“凉国公世子”,食邑三千户;赐赵建宁郡主封号,食邑千户。同时,以“体恤尚父辛劳”为名,将部分原本由赵辰亲信掌握的京畿卫戍部队的指挥权,不动声色地转交给了皇帝新近提拔的几名年轻将领——这些人多为勋贵子弟或科举新贵,与江南集团关系暧昧不明。

“这是钝刀子割肉啊王爷!”秦墨看着最新的调防文书,忧心如焚,“陛下一边用虚名安抚,一边却在蚕食王爷在京的根基。禁军、城防、武库…这些要害位置,正在被逐步换上陛下或江南系的人!”

“他是在试探本王的底线。”赵辰站在澄心堂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凉州的位置,声音冰冷,“用承安和建宁的爵位,稳住本王,也稳住凉州。用调防,告诉本王,这神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王爷,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李敢按捺不住,“陛下年幼,易受奸佞蛊惑!这背后,定是陈景琰那狗贼在捣鬼!不如让末将带一支精兵…”

“住口!”赵辰厉声打断,眼神如刀锋般扫过李敢,“你想做什么?兵谏?还是想坐实了那‘问鼎天下’的谶言,给陛下和陈景琰递刀子?” 他深吸一口气,“陛下此举,虽有猜忌,但尚未撕破脸皮。我们若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正中奸人下怀!”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摆布?”贺兰雄愤懑不平。

“摆布?”赵辰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本王交出去的,是明面上的权柄。有些东西,是拿不走的。” 他手指重重敲在凉州的位置,“凉州!凉州铁骑的军心!凉州工坊的根基!苏家在江南暗布的商路与耳目!还有…本王在尸山血海中打出来的威望!这些,才是真正的根基!”

他转身,目光灼灼:“秦先生!”

“属下在!”

“即刻密令凉州:一、扩军计划照常进行,以‘防备西凉残部’‘清剿高原流寇’为名,征召新兵,加紧训练!二、工坊全力运转,火器、甲胄、箭矢,多多益善!尤其是新式火铳和便于携带的小型火炮!三、命苏清雪,不惜一切代价,稳住江南商路!那些拿了我们好处的家族,该动起来了!钱粮、生铁、硝石,必须源源不断输入凉州!西、严密监控河西走廊,李敢(己回防姑臧)部提高戒备,谨防羌塘方向异动!”

“诺!”秦墨精神一振,王爷这是要固本培元,以退为进!

“燕云!”

“末将在!”

“你坐镇洛阳王府。王府亲卫,外松内紧!给本王盯死府内外一切风吹草动!尤其是宫里来的、江南来的!还有那些御史清流,看看他们到底收了谁的好处!收集一切证据,但不要轻举妄动!”

“末将领命!”

“贺兰雄!”

“末将在!”

“你秘密返回潼关,接替副将,掌控防务!潼关,绝不容有失!给本王看紧了东面的动静!”

“诺!”

一道道命令发出,武成王府这架庞大的机器,在表面的沉寂下,开始高速而隐秘地运转起来。赵辰在用行动告诉暗处的敌人:想用谶言和权术扳倒我?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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