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的城墙在燃烧。北狄人的火箭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城楼的木质结构，浓烟滚滚，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光。城下，北狄士兵如同不知疲倦的蚁群，踩着同伴和守军的尸体，疯狂地向上攀爬。滚木礌石早己耗尽，沸油金汁也己见底，守军只能用刀劈、用枪捅、用牙齿咬，将每一个冒头的敌人掀下城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焦糊和尸臭，令人作呕。
赵辰站在东门最危急的垛口处，父亲的长枪“破军”早己染成暗红，枪缨被血块凝结。他左肩插着一支断箭，鲜血染红了半幅战袍，却浑然不觉。每一次挥枪，都带着决绝的意志，枪影翻飞间，必有几个北狄兵惨叫着跌落。他的眼神冰冷如铁，只有深处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王爷！西门告急！高监军…高监军带着亲兵想从西门逃跑，被乱箭射死了！现在西门群龙无首！”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踉跄着跑来禀报，脸上带着悲愤和一丝快意。
赵辰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高起潜死不足惜，但西门的混乱无疑是雪上加霜。“燕云！”他嘶吼道。
“末将在！”燕云如同血人般从尸堆里杀出，左臂无力下垂，显然又添新伤，右手的长刀却依旧凌厉。
“带你的亲卫队，去西门！稳住阵脚！告诉守门的弟兄，谁敢临阵脱逃，格杀勿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赵辰的声音斩钉截铁。
“遵命！”燕云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最后几十名还能战斗的亲兵，如同尖刀般扑向西门的混乱战团。
赵辰环顾西周，守军越来越少，视野所及，尽是疲惫绝望的面孔和不断倒下的身影。城下，阿史那咄吉的王旗在远处猎猎作响，他冷酷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硝烟，宣告着磐石堡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将士们！”赵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压过了震天的喊杀，“看看我们脚下的土地！看看我们身后凉州的万家灯火！奸佞可以断我们的粮，可以夺我们的援兵，可以怀疑我们的忠诚！但他们夺不走我们的脊梁！夺不走戍北军的热血！今日，磐石堡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但我们的魂，要钉在这里！让北狄人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让朝堂上那些蛆虫知道，戍北军的骨头，是打断脊梁也压不弯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随我——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残存的将士们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怒吼，那声音凄厉而悲壮，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竟暂时压过了北狄人的嚎叫。他们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狼群，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几处被突破的缺口又堵了回去！
然而，人力终有尽时。当最后一批预备队也填上城头，当箭矢彻底耗尽，当刀刃卷口崩裂，当体力透支到极限…北狄人如同黑色的洪流，终于冲垮了磐石堡东门最后一段防线！
“城破了！”绝望的呼喊在城头响起。
赵辰眼前一黑，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失血过多和极度的疲惫几乎将他击倒。他拄着长枪，看着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北狄兵，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熟悉面孔，心如刀绞。
“王爷！快走！从密道走！”几名亲卫拼死杀到他身边，架起他就往后拖。那是苏无涯当年督建凉州防务时，秘密修建的几条紧急逃生通道之一。
“放开我！”赵辰挣扎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涌来的敌人，“我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王爷！您不能死！凉州需要您！王妃还在等您！朝廷的奸佞未除！您死了，谁去为死去的兄弟们讨回公道！”亲卫队长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含泪。
赵辰浑身一震，亲卫的话如同惊雷劈开了他死志的迷雾。是啊，他不能死在这里！他死了，磐石堡的血就白流了！戍北军的冤屈就永远沉埋了！清霜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就在这瞬间的迟疑，几名亲卫不由分说，架起他，在几名死士的拼死掩护下，撞开一堵伪装成墙壁的石门，跌入了黑暗潮湿的密道之中。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城头震天的喊杀和濒死的惨嚎，只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浓重的血腥味。
密道狭窄而漫长。赵辰被亲卫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他肩头的伤口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耳边是亲卫们粗重的喘息和自己沉重的心跳，脑海中却不断闪过城头最后的景象：燕云浴血搏杀的身影，那些喊着“死战”倒下的年轻面孔，还有…阿史那咄吉那冷酷而充满征服欲的眼神。
“磐石堡…丢了…”一个亲卫带着哭腔低语。
“不！磐石堡没丢！”赵辰的声音在黑暗中嘶哑却异常坚定，“只要还有一个戍北军的人活着，只要我赵辰还有一口气在，磐石堡的魂就还在！今日之耻，来日必百倍奉还！阿史那咄吉！孙继宗！钱谦！你们欠下的血债，我记下了！”
(http://www.kenshuxsw.com/book/bg0e0h-3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