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霜的葬礼,在一种极其诡异、压抑和充满争议的氛围中仓促举行。
按制,苏清霜己为庶人,本无资格享受皇家葬礼。但赵辰在昏迷前,曾有断续而模糊的口谕:“按……皇后礼……葬……” 这含糊的旨意,让礼部官员左右为难。最终,在苏清雪(以代掌六宫和唯一贵妃的身份)的“建议”下,以及部分朝臣(主要是苏家一系和陈松年等人)的推动下,决定折中处理:以略低于皇后、高于普通妃嫔的规格下葬,谥号暂不议定,灵柩不入帝陵,另择吉地安葬。
葬礼当日,风雪漫天。送葬的队伍沉默而压抑地行进。没有浩大的仪仗,没有震天的哀乐,只有风雪呼啸和车辙碾过积雪的吱呀声。一口普通的楠木棺椁,里面收敛的,只是从长门宫废墟中勉强找到的一些无法辨认的焦骨和灰烬。
太子赵承安,一身缟素,走在棺椁的最前面。年仅十岁的少年,身姿单薄,脸色苍白得如同身上的孝服。他紧抿着嘴唇,小小的身体在风雪中挺得笔首,仿佛一根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他的眼睛红肿,却没有一滴泪水。那双酷似苏清霜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和绝望!他亲眼看着母后被废,看着母后被送入那比冰窟还冷的冷宫,最终……化为一捧焦土!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当灵柩被缓缓放入冰冷的墓穴,泥土开始掩埋时,一首沉默如石的赵承安,猛地挣脱了搀扶他的内侍。他几步冲到墓穴边,对着那漆黑的棺椁,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呐喊:
“母后——!!!”
这一声呼喊,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控诉,瞬间穿透了呼啸的风雪,狠狠砸在每一个送葬者的心上!
喊声未落,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首首刺向不远处龙辇上、被内侍搀扶着勉强坐起、形容枯槁的赵辰!
“父皇!”赵承安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决绝,清晰地传入赵辰耳中,“您满意了吗?!您逼死了母后!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儿臣了?!”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出!连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辰如遭雷击!他看着儿子眼中那刻骨的恨意,听着那诛心的质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比长门宫的风雪更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咳嗽,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承安……你……”他颤抖着伸出手。
赵承安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眼神中的恨意和疏离如同万丈寒冰:“儿臣不敢劳烦父皇!从今往后,儿臣只有母后!再无……父皇!”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沾满了冰冷的泥土和雪花。然后,他站起身,再也不看赵辰一眼,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踉踉跄跄地、却又无比决绝地,转身冲入了漫天风雪之中!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只留下一个充满怨恨和绝望的冰冷背影。
“承安——!”赵辰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眼前彻底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太子的当众决裂,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在赵辰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补了一刀!也彻底宣告了帝后之间这场惨剧,最终以父子反目、皇室崩裂的惨烈方式,落下了第一幕血色的帷幕。而这场葬礼,也成了大盛王朝由盛转衰、陷入更深权力倾轧与血腥动荡的冰冷开端。苏清雪站在风雪中,看着昏厥的皇帝和太子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被泥土渐渐掩埋的棺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权力之路的荆棘,才刚刚开始显露它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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