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蔷薇香漫过围墙时，灌木丛里的猫叫又尖细地钻进来。
林小婉正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收进玻璃罐，听见动静时指尖顿了顿——方才吴东升走后那声猫叫，原是真有主的。
门环被叩得轻，像怕惊着什么。
她解了围裙去开门，月光漏在来人肩头，是个穿白T恤的男人，手里举着手机电筒，发梢还沾着草屑：“不好意思，我家猫跑进来了，刚才听见叫声……”
“方医生？”林小婉认出他是对门独居的外科医生，上周顾承渊胃病发作，还是他背着急救箱来按的人中。
方宇航耳尖一红，手机光晃到她脚边，一团雪白的毛球“喵”地从她拖鞋旁窜过。
“小团！”他蹲下身要抱猫，却被那猫灵活躲开，反而绕着林小婉的小腿打转，粉色肉垫在她裙摆上印了几个梅花印。
她弯腰摸了摸猫背，抬头时眼尾带笑：“进来喝杯茶？猫一时半会儿不肯走的。”
方宇航抱着挣扎的猫跨进门槛时，孙老太太端着陈皮茶从厨房出来，见了人便笑：“林小姐总说对门医生面善，今日可见着了。”林小婉接了茶盏递过去，手腕却在递出时轻皱了下——方才熨衬衫时，旧伤又开始酸。
“手怎么了？”方宇航放下猫，伸手要碰她手腕，又顿住退开半寸，“我学过骨科康复，要是不介意……”
林小婉把茶盏往他手里一塞：“顾总总说我是装娇气，方医生给评评理。”她卷起袖子，腕骨处一道淡白的疤若隐若现，“三年前在仓库搬货摔的，阴雨天就抽着疼。”
方宇航的指尖刚搭上她腕脉，小团又“噌”地跳上茶几，爪子扒拉着牛皮纸袋——正是今早吴东升带来的那叠假报告。
林小婉眼疾手快把袋子往怀里一收，却见方宇航的目光扫过袋口露出的“精神评估”西个字，便顺势叹气道：“方医生听说顾家最近在搞什么精神测试吗？我婆婆非说我压力大要发疯。”
“精神评估得是三甲医院或者司法鉴定机构出的报告才有效。”方宇航推了推眼镜，小团己经腻在他脚边打呼噜，“前阵子有个患者拿了份私立机构的报告，结果法院根本不认——”他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说多了。
林小婉却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份复印件递过去：“巧了，我今早刚拿到份报告，您帮我看看这章盖得正规不？”
方宇航接过纸的手顿了顿。
白纸黑字的“脑电波异常”几个字刺得他眉心一跳，翻过页角时指腹擦过纸面——没有凸印的水印，打印机墨粉还蹭在指节上。
他抬头时，正撞进林小婉似笑非笑的眼睛：“医生怎么说？”
“这……”他喉结动了动，“打印店就能做。”
“谢了。”她把报告收回，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天气，“我就说顾总不会信这种鬼东西。”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顾承渊提着西装外套进门，见客厅多了人，眉梢微挑。
小团却先认出了生人气，“喵”地窜到他脚边绕圈。
“方医生的猫走丢了。”林小婉起身接过他的外套，手指悄悄勾住他掌心，“顺便帮我看了看手腕，比顾总按得专业多了。”
顾承渊低头看她，见她眼尾漾着点促狭的笑，便也配合着俯身摸了摸猫：“方医生坐，我去换件衣服。”他经过林小婉身边时，指腹轻轻碾过她后颈——那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问她“怎么了”。
林小婉歪头冲他眨眨眼。
等顾承渊再出来时，她正把那份假报告摊在他书桌上，钢笔尖在“若林小婉精神异常，即刻解除婚姻契约”几个字上顿了顿：“你爷爷不是怕我拖累顾家吗？加这么一条，对谁都公平。”
顾承渊的手指扣住她握笔的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我真疯了，你能立刻甩了我。”她抽回手，笔尖在“解除”两个字下画了道重线，“也意味着——”她抬眼望进他深黑的瞳孔，“如果我没疯，谁再拿这种破报告做文章，就是在打顾氏的脸。”
顾承渊沉默片刻，突然低笑一声。
他拿过钢笔，在她写的字下方签了名，字迹遒劲得要戳穿纸背：“林小姐这是要和我签对赌协议？”
三天后吴东升再次登门时，带了台银色的脑波检测仪。
林小婉站在玄关处，指尖着腕间的珍珠串——里面藏着半管从方宇航药箱顺来的镇定剂。
“林小姐请配合。”吴东升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两个助理正往她头上贴电极片。
林小婉垂眼盯着自己的指甲，在贴片即将接触皮肤时，指尖轻轻一蹭，珍珠串里的液体便晕开在电极胶上。
检测仪启动的瞬间，屏幕上的波纹平稳得像镜面。
吴东升的手指捏得检测单发皱：“不可能，昨天还显示你γ波段异常……”
“可能顾夫人的仪器该换了。”林小婉摘下电极，发梢扫过他僵硬的肩，“我请了方医生做见证人。”她抬下巴指向沙发，方宇航正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屏幕上“正常”两个大字。
当晚顾宅的晚宴上，水晶吊灯把林小婉的酒杯照得发亮。
她晃着红酒杯站起身，投影屏上开始播放方宇航的录像。
满座宾客的窃窃私语像被按了暂停键，首到屏幕里出现“脑波正常”的结论时，才炸开一片抽气声。
“感谢各位关心我的健康。”她端起酒杯，目光扫过主位上脸色铁青的顾夫人，“不过比起我的精神状况——”她的指尖抚上颈间的珍珠项圈，“我更好奇，是谁在我项圈里装了摄像头？”
项圈落在桌上时，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那颗嵌在珍珠里的微型摄像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只不眨的眼睛。
顾承渊的手扣住她的椅背，指节发白。
“可能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林小婉歪头笑，指尖轻轻碰了碰摄像头，“不过没关系——”她重新坐回他身边，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它录下的，够我反击十次了。”
深夜，月光漫过梳妆台。
林小婉摘下项圈，故意放在顾承渊的手表旁。
金属与珍珠相碰的轻响里，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勾起抹淡笑——明天清晨，这枚项圈会以最显眼的方式，出现在顾老爷子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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