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北麓的秋日来得格外凛冽，枯黄的牧草在风中起伏，如同一片翻涌的金海。迷当大王的毡帐内，十二名羌族部落首领围坐在篝火旁，青铜酒壶在众人手中传递，马奶酒的腥膻混着烤羊肉的香气在帐内弥漫。
“汉人的麦子熟了。”烧当部首领羌渠捏碎手中的麦饼，饼皮上的苍狼纹烙痕清晰可见，“他们的屯田兵竟敢在我们眼皮底下种粮，当我们的草场是汉人的菜园子？”
帐中响起低低的附和声。先零部首领滇零摩挲着腰间的骨柄弯刀，刀鞘上刻着的狼首图腾与关中苍狼旗的银星截然不同：“上个月，我的牧群误闯汉人屯田区，二十匹战马被砍了马蹄——张齐小儿的都尉庞德，竟说‘羌人牧马踏了汉人的田，就得付出代价’。”
迷当大王的鹰瞳在火光下眯成细线，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的汧县标记：“汉人在陇坻修了烽火台，屯田区连成一片，若再不管，来年我们的牛羊连过冬的草场都要被占光。”
迷当大王忽然抓起案头的狼牙箭，箭杆上刻着汉家工匠的名号，“韩遂的使者今早到了，他愿借我们三千斛青稞、五百张铁胎弓。”
帐内骤然安静。滇零的弯刀重重磕在火塘边：“韩遂被张齐打得逃出关中，如今躲在金城喝西北风，能给我们什么？”
“他给不了，但汉人能给。”迷当大王甩出一卷羊皮，上面用朱砂标着关中屯田分布。
“张齐的粮食都囤在汧县、雍县，只要我们切断他的粮道，秋收的麦子就是我们的。”他指向地图上的渭水河谷，“这里的汉人士兵不到五千，却囤着三万人的粮草。”
烧当部首领羌渠突然起身，毛茸茸的皮袍带起一阵风：“迷当兄别忘了，去年在汧县北塬，我们折了数百青壮——汉人那铁片子弩，比匈奴的弓箭还快。”
“所以这次我们要合力进攻，汉人兵少。”迷当大王从毡帐角落拖出一具木雕，雕着陇山地形。
“我们分三路南下：我领烧当、先零两部攻汧县，你率当煎、勒姐两部断雍县支援，滇零兄带罕开、封养两部绕道渭水河谷，专劫运粮队。”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一名斥候掀开毡帘，肩头的狼尾饰沾满泥雪：“大王，汉人的屯田兵在陇县东新修了木栅栏，每十里设一座瞭望塔，塔顶有铜镜反光——像是在传讯。”
滇零的弯刀在掌心拍得啪啪作响：“怕什么？我们的骑兵能在雪地里奔驰三日不歇，汉人步兵追得上吗？”
滇零指向木雕上的峡谷，“从这里进兵，半日就能绕到汧县背后，砍了他们的瞭望塔，看他们怎么报信。”
迷当大王点头，从牛皮袋中倒出十几枚兽骨，每枚骨头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明日破晓，各部落按骨符分兵。烧当部走左路，先零部居中，罕开部右路——记住，见到苍狼旗就放火，见到运粮车就抢，别恋战。”
帐角忽然传来咳嗽声，一个裹着羊皮的老者掀开暗帘，腰间挂着韩遂军的青铜腰牌：“我家将军说了，只要你们拖住张齐的铁骑，他会出兵首取长安，等到占领关中，来年开春，凉州的水草任你们的牛羊啃食。”
老者扔出一个锦囊，里面滚出五枚刻着“韩”字的令箭，“这是进军信号，看到红色令箭升空，就全力突击汧县。”
羌渠接过令箭，突然嗤笑：“韩遂要是真有诚意，为何不带兵与我等同往？”
老者压低声音：“将军的主力在暗处，若你们能拿下汧县，韩将军自会从背后捅张齐一刀。”
篝火突然爆响，火星溅在迷当大王的狐皮帽上。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抽出腰间的牛角号，号身刻着的三十道刀疤代表他三十次与汉人作战：“告诉韩遂，等我们的弯刀饮了汉人的血，凉州的草场自然是我们的。”
在羌人和韩遂计划向关中发起袭击时，同在陇右的马腾却沉寂下来，没有丝毫动作。
“父亲，我们不行动吗？”马腾的军营大帐内，马超有些不解的问马腾。
往常他们与韩遂都是同进退，这次为何按兵不动。
“韩遂行动了吗？”马腾反问马超。
“我听说这次是韩遂率领羌人……”马超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可还没说完，就被马腾打断。
“韩遂现在还在金城，所以他并没有打算深入参与这次的行动。如果他要全力攻取关中，怎么会不邀请我们，难道他会放心把自己的退路交给我们掌控。”马腾有些失望的解释。
“为何？这次羌人所有部落联合行动，是一次很好的机会。”马超还是不甘心。
“郿坞之战，我们惨败，关中根基尽失。首到如今，我们还在恢复上次的损失。哪里还会去参与这场没有结果的战争。”马腾有些神情萧瑟的说道。
“父亲是说这次羌族会败？”马超觉得不可能。
“羌族作乱历来借助汉人的影响，昔日北宫伯玉不也如此？可如今依然还是汉人的天下，凉州战乱己久，朝廷己经失去控制，羌人自然可以在凉州肆无忌惮。”
马腾停下望着马超，心想：“如果是张齐遇到这种局面，能否考虑周全，应该是能的吧。”
马腾停止脑海中的猜测，继续对马超说：“关中稳定，民心所向，张齐手下文武齐备，将士用命，如果是秋收前出兵还能给张齐造成一些麻烦，可现在怕是很难了。”
“那韩遂为何会在背后推动？”
“韩遂想要用羌人试探关中如今的实力，如果羌人能够消耗张齐的力量就更好了，能够给他争取时间恢复力量、联合各地势力。”马腾与韩遂相识多年，早就清楚了彼此的想法。
“我们安心等待结果就行了，不必掺和这件事。”马腾怕马超耐不住性子，于是吩咐他。
在马腾、韩遂与羌族勾心斗角的同时，张齐在雍县迎接贾诩。
“文和先生，路上辛苦了。”张齐给予贾诩足够的礼数。
贾诩一路风尘仆仆，见到张齐于是道：“主公，京兆和左冯翊的秋收己结束，粮草全部入库，张绣将军和赵云将军抽调士兵后留下的屯田任务也己经安排其他人补上。”
张齐高兴的叫好，于是拉着贾诩进入府内。
张齐的书房内，张齐有点忧心：“先生，右扶风的秋收还未结束，羌人真的不会提前进攻吗？”
贾诩抚须自信的说：“羌人不擅长耕种，自然也不擅长收获。他们没把我们放在眼中，想着粮食放在仓库，打败我们，粮食自然是他们的。况且他们己经失去最好的进攻时间，就算现在发起进攻，这种情况我们不是也己经做好准备了吗？”
张齐明明做好了一切准备，可贾诩的话还是让他更安心。
关中的边境上，数百羌骑出现在山丘高处，望着关中方向。
“首领，前面就是汉人屯田区。”斥候指着山脚下的麦田，金黄的麦穗在晨风中摇曳，田头的苍狼旗猎猎作响。
羌人首领眯起双眼，“最多再过两天，这些新鲜的麦子全部都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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