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与碎银在灯下散发着温润的光。
杨一将它们仔细归拢，一枚枚数过，又掂了掂那几块分量不一的碎银。
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第一桶金，虽然不多，却意义非凡。
这些叮当作响的金属，是她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底气，是她改变杨家拮据现状的希望。
她将银钱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旧荷包里，贴身放好。
次日，杨一便拿着这笔“巨款”开始行动。
她先去布庄，扯了几尺质地尚可的棉布，又选了些厚实的棉花。
杨清源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袍，早该换了。
她还买了一小块五花肉，几条鲜活的鲫鱼。
杨家清汤寡水的饭桌，也该添些油腥了。
回到家中，杨一将新买的布料交给杨清源时，他正捧着一本泛黄的旧书，看得摇头晃脑。
“爹，给您做了件新棉袍，天冷了，您换上试试。”
杨清源放下书，接过棉袍，入手柔软厚实，比他身上那件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有些愣怔。
“一一，这……这得花不少钱吧？”
“女儿最近做了些针线活，赚了点零用。”
杨一轻描淡写地带过，将话题引向厨房。
“爹，今晚咱们吃红烧肉，还有鲫鱼豆腐汤。”
杨清源的眼睛倏地亮了。
红烧肉！
他有多久没尝过那滋味了。
晚膳时，桌上摆着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奶白色的鱼汤散发着的鲜甜。
杨清源夹了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放入口中，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一连吃了三大碗饭。
杨一看着父亲吃得香甜，心中也泛起一阵暖意。
能用自己的能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这种感觉，踏实而满足。
接下来的几日，杨家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漏风的窗户糊上了新的窗纸。
缺了腿的板凳也换成了新的。
厨房里，米缸和面袋也渐渐充实起来。
杨清源每日从衙门回来，总能发现家里的一些新变化。
他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好奇。
“一一啊，你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小生意’，怎的这般能干？”
他实在想不通，女儿大病一场后，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身体好了，脑子也变得如此活络。
杨一依旧用“女红”和“帮人抄书”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
她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制作肥皂的事情，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清源虽然心中存疑，但见女儿不说，也就不再追问。
他只要知道，女儿有本事让这个家越过越好，这就够了。
杨家的这些细微变化，自然也落入了衙门里那些人的眼中。
以往，杨清源在衙门里，虽是一县之长，却因其“清廉”得有些过分，家中拮据，手头不宽裕，那些下属们表面恭敬，内里多少有些轻慢。
如今，却不同了。
他们见杨知县不仅换了新衣，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家中似乎也添置了不少东西，便纷纷猜测杨大人是不是得了什么意外之财，或是走了什么好运道。
于是，端茶倒水的殷勤了。
汇报公务的恭敬了。
就连平日里爱躲懒的几个衙役，也变得勤快起来，时不时地还会主动凑上来，说些奉承话。
“大人今日气色真好，定是有什么喜事临门。”
“听闻府上最近添置了不少新物件，真是可喜可贺啊。”
杨清源被他们捧得有些飘飘然，却也明白，这些人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辈。
他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杨一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这便是现实。
你有钱有势，便有人巴结奉承。
你穷困潦倒，便被人踩在脚下。
她更加坚定了要将肥皂生意做大的决心。
第一批肥皂的利润，除了改善家用，杨一还留下了一部分，作为扩大再生产的本钱。
她购买了更多的动物油脂和草木灰。
她还在暗中物色，想找一两个手脚麻利、嘴巴严实的妇人来帮忙。
毕竟，单凭她一人之力，产量实在有限。
随着肥皂生意渐渐步入正轨，杨一的脑中又开始冒出新的想法。
这个时代，不仅清洁用品匮乏，化妆品和香水市场，也大有可为。
还有玻璃。
若是能烧制出透明的玻璃，无论是做镜子，还是做器皿，都将是暴利。
只是这些东西，技术要求更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充足的资金。
不知不觉中，杨一己经开始掌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
杨清源对女儿是百分百的信任，家中的开销用度，都由杨一说了算。
她不再为柴米油盐发愁，也不必再看着父亲为了几文钱而唉声叹气。
这种财务自由的雏形，让她内心充满了底气。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人的古代闺秀。
她有能力，也有信心，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为自己和家人，闯出一片天。
只是，杨一也明白，树大招风。
她这肥皂生意，虽然目前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但迟早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清河县虽小，却也并非一片净土。
她必须小心谨慎，低调行事，在羽翼未丰之前，尽量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夜深人静，杨一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声。
她的手指轻轻着枕下的那个荷包，感受着里面银钱的重量。
这重量，让她安心。
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只是，她隐隐觉得，平静的日子，或许不会太长久。
这清河县，似乎有一场风雨，正在悄然酝酿。
而她，又能否在这场风雨中，护得自己和家人周全？
她闭上眼睛，眉头微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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