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天，陆郁川没有再踏入医院半步。
那只被重新缝补好的兔子玩偶安静地躺在他床头的书架上，黑色纽扣眼睛反射着晨光，腹部的裂口被深红色丝线缝合，针脚细密得近乎偏执。
少女缝补松松散散，少年缝得规整紧致。
陆郁川将关于林雨眠的事情暂且抛在脑后，倒是听黄思雅说，林雨眠己经出院了，并且康复得还不错，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
但这都和自己没有关系，陆郁川在等待。
等待她从自己这里，取走兔子玩偶。
手机在枕边不停震动，令人心跳骤停的闹铃声响起。
陆郁川睁开眼关掉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信息，显示着苏素的航班信息——CA1837，下午5:25抵达天南国际机场T2航站楼。
他很早之前答应了接机，看了眼窗外，霞光将云层染成蟹壳青，是个适合骑行的好天气。
陆郁川换上了炭灰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裤子是修身的款式，衬得腿型更加修长。
镜子前，他用清水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滑落。
刚高考完的男生还带着几分青涩，但眼神己经沉淀出超越年龄的平静。
拿上机车钥匙，下楼。
陆郁川戴上手套，指尖在油箱表面划过，金属的凉意透过真皮传来。发动机轰鸣的瞬间，排气声浪在混凝土空间里炸开，惊飞了角落里的野鸽。
机场高速的车流稀疏。时速表指针稳定在90km/h，风压将衬衫紧紧压在胸口。
T2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陆郁川锁好车，手指在座垫上轻轻一拍，像是和老朋友告别。
自动门滑开的瞬间，冷气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到达大厅的电子屏显示CA1837己经落地。陆郁川站在接机口，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人群开始涌出，他微微踮脚，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看哪里？”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郁川转身，苏素就站在他身后半米处，银灰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右耳上的蛇形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她穿着黑色西装外套，内搭纯白T恤，下摆随意地塞进高腰牛仔裤里。
“提前出来了？没带行李箱吗？”
陆郁川接过行李箱，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指甲——她新做了磨砂黑的指甲油。
苏素微微歪头，马尾辫滑到一侧肩膀：“走机组通道，至于那些东西，己经重新置办好了。”
她伸手调整了下陆郁川歪掉的衣领，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锁骨，“你长高了。”
“也许吧……走吧，我车在外面。”陆郁川耸了耸肩示意了下方向。
苏素挑眉：“跑车？”
“摩托车。”
“酷。”
她轻笑一声，踩着黑色长筒靴的长腿迈开，走出航站楼时，阳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陆郁川注意到她眼角多了一颗很小的痣，像是铅笔轻轻点上去的。
“眼角的痣怎么回事？”
“夫妻相啊～”
摩托车的引擎在停车场低吼，陆郁川将备用头盔递给苏素。
她接过头盔时，指尖在他掌心短暂停留，像一片雪花融化，温凉柔软。
“夫妻相？”陆郁川重复着她的话，声音被引擎声模糊。
苏素戴上头盔，透明面罩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开玩笑的。”
她跨上后座，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我自己化妆点的，难道你不觉得好看吗？”
陆郁川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拧动油门。机车窜出去的瞬间，苏素的身体因惯性贴得更紧。她的呼吸透过衬衫传来，温热而规律。
机场高速的风呼啸而过。苏素的声音从头盔里闷闷地传来：“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准备好见我了吗？”
陆郁川没有立即回答。前方的卡车喷出尾气，他加速超车，离心力让苏素不得不抱得更紧。她的戒指硌在他腹部，隔着衬衫传来细微的痛感。
“你变了不少。”最终他说道，声音散在风里。
苏素的下巴搁在他肩上：“比如？”
“没有比如。”
她轻笑一声，呼吸拂过他耳廓：“陆郁川，我爱你。”
下匝道时，陆郁川刻意放慢车速。路边的树花己经谢了，绿叶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
苏素突然摘下一片叶子，夹在指间把玩。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
陆郁川的手指在把手上收紧：“梦到什么？”
“梦到我们一起看蓝雨，看极光。”
陆郁川接上她的话，喉结动了动，“暑假己经要过去了。”
苏素的手指在他腰间轻轻一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机车驶入闹市区，红绿灯开始变得密集。
“前面左转。”苏素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手指在陆郁川腰间轻轻一划，像是指南针的指针。
机车拐入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两侧的梧桐树将阳光切割成碎片。尽头处，一片现代风格的玻璃公寓楼矗立在人工湖畔，倒影在水面上微微晃动。
“云栖公馆啊。”陆郁川刹住车，单脚撑地。这里是城北新开发的高端住宅区，以270度全景落地窗闻名。
苏素摘下头盔，银灰色的发丝有几缕黏在颈间：“17楼。”
她将头盔挂在车把上，长腿一跨下了车。
门禁解开之后，走进电梯，轿厢西壁是镜面不锈钢，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苏素按下楼层键，指甲在金属表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时候买的房子。”陆郁川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
“上个月买的。”苏素靠着电梯壁，黑色西装外套滑落半边肩膀，“虽然平时住校，但是还是买了套房，这样比较方便。”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7楼。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苏素在尽头那扇黑色哑光门前停下，指纹锁发出柔和的蓝光。
门开的瞬间，冷冽的薄荷香氛气息扑面而来。
陆郁川站在玄关，目光扫过整个空间。
客厅是纯粹的黑白配色。白色微水泥地面像新雪般干净，黑色真皮沙发线条凌厉，茶几是整块黑胡桃木切片，年轮纹路清晰可见。整面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
“家政以后每周来三次。”苏素踢掉靴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喜欢吗？”
陆郁川跟着走进来，注意到几个精心设计的细节：
沙发旁的落地灯是水滴款，灯罩像一片悬浮的黑色羽毛；电视墙做了隐藏式设计，平时只是一面纯白的装饰墙；餐厅的吊灯由数十个玻璃球组成，像凝固的雨滴。
“很有你的风格。”他评价道。
“我是在问你喜不喜欢。”
“还好。”
苏素笑意盈盈地看着陆郁川：“我大一也是要住校，要是你喜欢，我把这套房送你好不好？”
陆郁川摇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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