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陆郁川己经站在厨房里,系着深蓝色围裙,动作利落地打着蛋液。
平底锅里的黄油滋滋作响,蛋液倒入的瞬间腾起一阵香气。
陆郁川盯着逐渐凝固的蛋液,忽然想起昨晚离开医院时,林雨眠那个执拗的眼神。
“明天你会来吗?”她当时抓着病床栏杆的手指关节发白,像是用尽全力才没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角。
林雨眠也很会演戏啊,明明是一只遇到谁都会哈气的哈基米,遇到自己的时候就会收敛起所有的暴脾气,露出肚皮毫不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
或许是当年自己太温柔的缘故。
陆郁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纱布:“如果明天没有新伤口的话。”
锅铲翻动,煎蛋完美地保持着圆形。
他从蒸锅里取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这是昨晚特意去城东那家老字号买的半成品。
旁边保温盒里装着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上面飘着几粒枸杞。
——全部都是林雨眠曾经在网课时随口提过喜欢的食物。
将早餐装进保温袋时,陆郁川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精心准备早餐,记住对方的喜好,甚至考虑营养搭配。
这些行为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会解读成某种关心或在意。
更不用说,是林雨眠了。
陆郁川在昨晚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根据攻略难度选择“材料”来缝制自己的“人皮”了。
如果仅仅依据难度来选择对象,那么酒吧里的那些女人都是可以一亲芳泽的对象。
保温袋拉链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陆郁川走到玄关前,换上鞋,出门。
私立医院的走廊比昨天安静许多。
周末的清晨,连护士站的脚步声都轻得像猫。
陆郁川提着保温袋,在VIP病房门前停下,抬手敲了三下。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三下,这次加重了力道。
“滚!”里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尖叫,接着是玻璃杯砸在门上的碎裂声。
陆郁川面无表情地拧开门把手。病房里窗帘紧闭,唯一的光源是床头柜上一盏小夜灯。
林雨眠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残缺的兔子玩偶。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头,凌乱的黑发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说了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在看清来人后骤然收缩。
陆郁川反手关上门,将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
他注意到地上散落的药片和打翻的水杯,还有床单上一小片暗红。
“你来了。”林雨眠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跑什么。
她迅速把左手藏到身后,这个动作让宽松的病号服袖口滑落,露出纱布边缘渗出的新鲜血迹。
陆郁川没拆穿她,只是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的瞬间,林雨眠像只受惊的鼹鼠般眯起眼睛。
他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嘴唇干裂得厉害,整个人瘦得几乎脱形。
“早餐。”他简短地说,打开保温袋,“趁热吃。”
林雨眠盯着那些食物,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装小笼包的餐盒,又迅速缩回,仿佛怕被烫伤。
“为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郁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打开小米粥的盖子:“我们约定过的。”
“不,不是这个。”林雨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陆郁川没有立即抽回手。他低头看着那些陷入自己皮肤的黑色指甲,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对林雨眠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她在确认他是真实的,不是又一个幻觉。
“你需要帮助。”他平静地说,“而我恰好有空。”
这不是真话,至少不全是。
但陆郁川知道,比起那些廉价的同情或怜悯,这样实用主义的回答反而更容易被林雨眠接受。
果然,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手指也松开了些:“你不怕我缠上你?”
陆郁川递给她一把勺子:“吃饭。”
林雨眠接过勺子,动作笨拙得像个小孩子。她先舀了一勺小米粥送进嘴里,然后整个人僵住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怎么了?”陆郁川问。
“烫……”她小声说,却没有吐出来,而是含着那口粥,露出了一个有些阴冷的笑。
“慢点吃。”他递过一张纸巾,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雨眠接过纸巾,低头盯着粥碗,突然说:“我没有新伤口。”
陆郁川挑眉。
她小心翼翼地卷起左袖,露出渗血的纱布,“这个是昨天下午的,今天还没有。”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希望。
陆郁川知道,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妥协——用这种扭曲的方式证明她在遵守约定。
“很好。”他点点头,把煎蛋推到她面前,“继续保持。”
林雨眠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开始小口小口地吃早餐,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
陆郁川注意到她吃东西的顺序很特别——先吃掉蛋白的边缘,再是蛋黄,最后才是中间的溏心部分。
“确实很像兔子。”他随口道。
林雨眠的动作顿住了。她抬头看他,嘴角沾着一点蛋黄:“什么?”
“你吃东西的样子。”陆郁川指了指她的餐盒,“一圈一圈地吃。”
出乎意料的是,林雨眠竟然笑了。那是个真实的、不带任何算计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女孩子:“因为这样能吃得久一点。”
她低头摸了摸兔子玩偶残缺的耳朵:“小时候,如果吃得太快,堂哥就会把我的饭抢走……”
“现在没人抢了。”
林雨眠盯着那个小笼包看了很久,突然说:“你和我以为的不一样。”
“哦?”
“我以为你也会说些‘那都过去了’或者‘你要学会放下’之类的废话。"
陆郁川轻笑一声:“我不是心理医生。”
“但你来了。”林雨眠固执地说,“还带了早餐。”
“它就是你的药,还是很有用的药。”
阳光渐渐移到了病床上,照得她怀里的兔子玩偶暖洋洋的。
陆郁川看着那只破旧的玩偶,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麻烦的约定——林雨眠对他的执着,就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他自己都懒得审视的那部分。
“明天想吃什么?”他突然问。
“明天……你还来?”
“如果你没有新伤口的话。”陆郁川重复道,起身收拾餐盒。
林雨眠猛地抓住他的衣角,又迅速松开:“虾饺可以吗?”
“嗯。”
走出病房时,陆郁川回头看了一眼。林雨眠抱着兔子玩偶坐在阳光里,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安宁。他知道这种平静很脆弱,就像她缝在玩偶身上的那些线,随时可能崩断。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各自的人皮都还算完整。
走廊拐角处,黄思雅靠在墙边等他,手里拿着一叠病历。
“她吃完了?”黄思雅小声问,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陆郁川点头。
"谢天谢地。”黄思雅长舒一口气。
她犹豫了一下,递过那叠病历:“医生说她有边缘型人格障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郁川扫了一眼病历上那些专业术语:“知道。”
“那你还……”
“我会再来。”陆郁川打断她,“但不是为了当什么救世主。”
黄思雅愣住了:“那是为什么?”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陆郁川脚边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他低头看了看那道影子,忽然想起昨晚酒吧里那个关于星星的念头。
“也许只是为了证明,我还能感觉到‘麻烦’这种情绪。”
没有人需要去拯救,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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