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川坐在酒吧里,看着笙歌燕舞。
酒吧的霓虹在陆郁川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蓝转紫,紫变红,像一场无声的默剧。
他独自坐在最角落的高脚凳上,背靠墙壁,面前摆着一杯无色的柠檬茶,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木制吧台上留下一圈水痕。
其实陆郁川喜欢来酒吧的原因很简单——在喧闹的环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宁静。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站在台风眼中心,西周狂风暴雨,而自己所在之处却异常平静。
这是来源于心灵的安静,也或许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
舞池里人群扭动,电子乐的低音震得胸腔发闷。
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女孩第三次朝他抛来媚眼,红唇微启,像是在说“请我喝一杯?”。
“开玩笑,长得再好看,也别想让我请喝酒。”
陆郁川盯着杯中漂浮的柠檬片,思绪却飘向了林雨眠那双空洞的眼睛。
陆郁川只是低头抿了口柠檬茶,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离开医院的时候,听林父林母的解释,陆郁川才知道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故事。
林雨眠小时候身体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动过几次手术,因此不能上学。
父母常年在外经商,哥哥林珩比她大七岁,早早被送进寄宿学校,于是她被寄养在大伯家。
——那是噩梦的开始。
林家每个月都会寄一笔不菲的抚养费,足够让林雨眠过上优渥的生活。
可大伯一家却把钱全数吞下,只给她最简陋的吃穿。
她住的是杂物间改的小屋,冬冷夏热,连窗户都是漏风的。
衣服是堂姐穿剩下的,鞋子不合脚,走久了脚后跟磨出血泡。
大伯母嫌她体弱多病,晦气,从不让她上桌吃饭。
她只能等他们吃完,再偷偷去厨房捡些剩菜剩饭。
有时候饿极了,就去翻垃圾桶,被堂哥发现后,揪着她的头发骂她是“捡垃圾的野种”。
她不敢告状,因为大伯威胁她:“你要是敢乱说话,就把你扔去孤儿院。 ”
他们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因为她身体不好,所以才不把她留在身边,
他们只喜欢哥哥,因为哥哥可以继承家业,而她只是个累赘。
林雨眠就这样在沉默中长大。
她学会了不哭不闹,学会了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安静地观察所有人。
她开始收集一些小东西——纽扣、碎布、被丢弃的玩具零件,把它们藏在自己的小屋里,用着针刺缝缝补补,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后来这件事情终于是东窗事发,林家父母勃然大怒,却也碍着家里老人的面子,没办法做出什么报复。
他们终于是接回了林雨眠,可那时候,她己经不再是她了。
女孩变得阴郁、敏感,像一只被虐待过的猫,对所有人都充满戒备。
父母试图弥补,给她买昂贵的衣服、玩具,送她去最好的学校,可她己经不需要了。
她只相信那些不会背叛她的东西——比如她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偶,那是她在大伯家唯一没有被抢走的玩具——因为它又脏又丑,缝缝补补依旧破旧不堪。
上次在咖啡馆的时候,那只兔子应该是她自己重新缝起来的。
或许,那里也寄存着她残破的人格,少女遍体鳞伤,只能缝缝补补,拼凑出一个还算完整的自己。
陆郁川轻轻晃了晃杯子,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以,她才会对他产生执念。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带着目的接近她,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怜悯。
只有陆郁川,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成需要特殊对待的病人。
她误以为他是同类。
冰块在柠檬茶中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陆郁川盯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珠,忽然想起黄思雅第一次向他提起林雨眠时的表情——那种带着怜悯的、试探性的微笑。
“我表妹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想找个家教。”手机另一边的黄思雅当时一边擦着咖啡杯,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听说你学习成绩不错时,帮姐一个忙呗?”
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林雨眠通过黄思雅得知了他的过去——一个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婴儿,经历寄养家庭,最终独自挣扎着长大。
在她的想象中,陆郁川应该和她一样,骨子里刻着对世界的戒备,灵魂上布满缝补的裂痕。
所以她借着网课的名义接近他。
起初只是安静的听课,偶尔在对话框里打出一个“嗯”。后来渐渐开始提问,问题从数学题慢慢变成私人话题:“老师喜欢什么颜色”、“老师平时一个人住吗”。
再后来,摄像头里的她开始精心打扮——涂着深色唇膏的嘴唇,刻意摆在镜头边缘的兔子玩偶,以及那些状似无意流露出的自残伤痕。
她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她以为陆郁川会懂她的痛苦,会和她一起沉溺在黑暗里。
可林雨眠错了。
陆郁川从来未曾见过光明,对于黑暗也并不保持着痛恨的态度,活着与死亡对他而言没有本质区别,都只是存在的一种状态。
温暖、快乐、悲伤——这些情绪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但这不妨碍他学会伪装。
“似乎我们,还是有一些相似的。”
陆郁川笑出了声,眼中满是戏谑。
林雨眠缝补她的兔子玩偶。
陆郁川缝制属于自己的“人皮”。
微笑要牵动哪几块面部肌肉,听到噩耗时瞳孔该怎样收缩,遇到惊喜时呼吸频率如何变化——这些他都通过反复练习掌握得炉火纯青。
陆郁川将杯中的柠檬茶一饮而尽,酸涩的余味在舌尖蔓延。
舞池里的人群仍在狂欢,彩色的灯光扫过一张张迷醉的脸,却与他毫无关系。
其实他们也很孤单吧......
对吧,还是错......
起身离开时,那个穿亮片裙的女孩终于忍不住拦住他:“帅哥,一个人多无聊啊?”
陆郁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让开。”
女孩被他的眼神冻在原地。
走出酒吧,夜风拂过脸颊。
陆郁川抬头望向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顽强地穿透城市的光污染,微弱地闪烁着。
也许,他想,在无尽的虚无中,总会有那么一两颗星星,值得抬头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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