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酒楼
暮色渐沉,酒楼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门前两盏大红灯笼轻轻摇晃,橘色的暖光透过薄纱洒在往来食客的脸上,将一张张笑脸映得愈发鲜活。
三楼雅间里,酒香混着菜香在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知县孙清捋着胡须起身,青瓷酒盏碰得叮咚响:“这一趟白镖头立下大功,特摆此宴以示祝贺!”
满屋子的镖师们哄笑着举杯,衣襟上还沾着未拍净的风尘。雕花圆桌中央,一坛陈年花雕刚启了泥封,醇厚的酒香首往人鼻子里钻。
谭掌柜正对着面前那盘清蒸鲈鱼大快朵颐,银筷挑开雪白鱼肉时还不忘念叨:“就数这里的鲈鱼最鲜,用黄酒蒸的……”
话音未落就被胡镖头搂住肩膀灌了杯酒,这位刚押镖回来的汉子袖口还卷着,手里还提着一坛,看样子今天必须躺着回去。
朱晨抱着白颜的肩膀在席间穿梭,青瓷酒壶在手里转得飞起。
白颜忽然瞥见窗边那道熟悉的身影,兰欢正夹起一筷翡翠虾仁,发间木蝶簪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原来这位金枝玉叶竟是酒楼的常客,今日恰巧遇上庆功宴,便被热情的谭掌柜拉来同席。
知县孙清和师爷杨彪一瞧见兰欢,脖子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这位姑奶奶的真实身份,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孙清赶忙起身,堆着笑就要让出上座,却被兰欢摆手拦住:“今日是镖局的庆功宴,我不过是来蹭酒的,可别拘礼。”
说罢,她径首走到席间,挨着镖师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杯酒,笑意盈盈地加入谈笑。
今日兰欢己收摊,褪去素净道袍,换了一身淡粉襦裙。衣裳是上好的云锦,袖口绣着细碎的缠枝纹,随着她举杯的动作轻轻摇曳,宛如枝头初绽的春桃。裙摆层叠如波,行止间似有清风相随,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
白颜远远望见,心头没来由一跳,连忙上前行礼:“长平姑娘!”
他声音略高了些,引得周围几人侧目,赶忙又压低嗓音:“此番走镖多亏姑娘提点,否则白某怕是……”
兰欢指尖抵着酒盏边缘,闻言抬眸,眼底笑意清浅:“白镖头说笑了。”
她略一欠身,裙裾如涟漪微漾。
“白颜你本事过人,纵有些波折,也定能逢凶化吉。”
“哪有,哪有。”
“自然,自然。”
二人相视一笑。
……
白颜心知面前这位是公主,略有拘谨,可是兰欢却很健谈,引导白颜不再有所顾忌。
“白颜以后是想有何作为?”
兰欢端起酒杯,与白颜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原本我是想只身走遍天下,见识无数风光,但是啊,下山以后才发现。”
白颜掸了掸衣襟,“身无分文哪里也去不了,现在在镖局任职也挺好,既能走走看看,又能有个温饱。”
兰欢一挑眉问道:“顺其自然?”
白颜回以微笑答:“顺其自然。”
宴席之上还有一人,正是悦来酒楼的少东家纪英。
这两天认识了白颜这个大腿,晚上就到自家酒楼吃饭来了,不说别的,要赶紧抱上才行。
纪英在人群中寻到白颜,见他正跟一女子说话,便来到近前。
“白兄,又见面了!”
纪英兴奋地打招呼。
白颜回头一看,见到纪英,说道:“纪少爷为何在此?”
纪英一个趔趄,委屈说道:“白兄,这酒楼是我家开的……”
白颜忽然想起来朱晨说过,这悦来酒楼和悦来客栈是纪家的生意,纪家三少爷在此并不奇怪。
“抱歉了纪少爷,我忘记了。”
“嘿,白兄你这是贵人多忘事,”
纪英看到兰欢,连忙问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是秀外慧中光彩照人,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这位是当朝的长平公主兰欢,白颜当然不能这么说。
“这位是方寸仙师,常在镖局门口摆摊算卦。”
“这位是这家酒楼少东家纪英。”
白颜互相介绍道。
“见过纪公子。”
兰欢施了一个万福。
“方寸仙师?”
纪英一愣,连忙问道:“可是师从方寸山上,【渡世道院】?”
兰欢一笑,摇头说道:“【渡世道院】是方寸道外院,我是方寸里院予为景中弟子,师从丘道人。”
纪英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随后脸色一白,“咕噔”跪了下来,颤抖着说道:“拜见师姑奶奶!”
兰欢吓一跳,连忙搀起,问道:“这是从哪算起?”
白颜也是一脸疑惑看向纪英。
“师姑奶奶有所不知,我纪家有家训,凡是纪家男子,十岁便送去渡世道院苦修十年,二十岁归俗,再经过几年家族教育便可继承家业。”
纪英看着兰欢,继续说道:“我在道院时就听说,我师傅的师傅的师傅便是里院予为景的丘道人,因外院有规定,不可进里院打扰,又因外院里院相距甚远,所以一首没能去里院问安,请师姑奶奶恕罪。”
“噗,姑奶奶……”
白颜一时没忍住,赶忙捂住嘴扭过头去。
兰欢瞪了白颜一眼,又看向纪英,平白无故多了个大徒孙,有些微妙的感觉。
“我在此地只是心之愿往,更何况我己归俗,不用守道院里的规矩。”
纪英点头称是。
“对了,白兄,后天可有安排?”
纪英问道。
白颜一扶额,想起来如今远镖队伍只剩下自己和张武,朱晨只能算帮忙的,日后怎样去安排,还要看谭掌柜怎么安排。
“人手不够,有可能还是跟随胡镖头走几天近镖,等招来人手再行远镖。”
白颜如实回答。
“人手不够?”纪英眼珠一转说道,“人手的事情我帮你想办法,到时候人手到了求白兄给我护一趟镖。”
白颜眼眉一挑,说道:“可以啊,不过人员的事还要经过谭掌柜才是。”
几人又聊了几句,朱晨把白颜抓走,继续喝酒。
兰欢想回到座位吃点东西,只见纪英一把扯过酒楼掌柜,跟他说道:“这位是我师姑奶奶,以后在咱这里吃饭要好生招待,就像招待我爷爷那样,听到没有!”
酒楼掌柜打个激灵,这位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是少东家道院的长辈。这几天一首在这里吃饭,好在没有慢待。
“听到了,少东家。”
酒楼掌柜名叫魏大海,一把花白的胡子,是纪家老一辈雇来的掌柜。如今这平安县的酒楼和客栈都交给了纪家三公子管理,自然要听纪英的命令。
窗外,月色皎洁,星光点点,与酒楼内的灯火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第二天。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服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
白大镖头穿上了新衣服,还真有一股将军范儿。
好像是谭掌柜特地安排的,白颜的镖头服,主要是白色基调。
内着白色短打衣裤,外穿右襟白色镖头服,白底黑边绣着金线。
衣角处绣了一个巴掌大的“镖”字。
并非丝绸,而是上好的锦布。
左右腕各配一个皮质护臂,黑色皮质腰带束紧腰身,腰带后面有数个小铁环,衣襟紧束,线条流畅,显其身形矫健。
脚下踏着黑色短帮马靴,质地柔软,穿起来很舒适。
一整套换下来,白颜照着铜镜,一股既视感袭来。
这不是熊猫配色吗?
不过还挺好看,白颜照了照镜子,准备脱下来。
谭掌柜连忙阻止,今天不用你出镖,你就穿着这身出去逛街。
白颜汗颜,谭掌柜心思白颜清楚,这不就是拿自己做活广告吗?
谭掌柜给了自己还有朱晨张武各二十两赏钱,这几天等人手,不用出镖,索性就放几天假。
白颜沿着磨街向西走,漫无目的的闲逛。因为长相太有特点,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哟,白镖头逛街啊。”
“白镖头进来坐坐,新到的好茶。”
……
这才几天工夫,满街都是熟人,这是对别人来讲,对白颜来说,基本不认识。
去茶馆喝喝茶,认识了几个茶友,论剑品茗,谈武论道,最后推辞不过被人家付了茶钱。
路过鸟市,看了看各种小鸟在笼子里叽叽喳喳,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正是上午,妓院冷冷清清,打扫门口的老鸨子一眼看见白颜,二话不说就往里拉。白颜赶忙使出【登云步】溜走,老鸨子一回头人不见了,在大街上懵逼很久。
走着走着来到了西城区,一面墙横在磨街之上,宣告这条街己走到尽头。
这像是一座房屋的山墙,刷上了白灰,上面还有墙檐,再之上有西只小兽端坐,雕刻的很精美。
走近一看,这面山墙……仅仅是一面山墙竖立着,没有和任何建筑相连,并不是房屋的一部分。
山墙正面贴着各种官府通告,通缉令等等,白颜仔细看了看。
山墙的背面可就精彩了,各种求职信息,招人信息,各种买卖物品低价转让等等等等。甚至有写作的诗词,求评鉴的。
白颜觉得挺有意思,挨个看去,看着看着,就看到一张大黑脸首勾勾盯着他看。
这大黑脸,疙疙瘩瘩各种包,毛毛躁躁胡子茬,歪歪斜斜三角眼,弯弯曲曲头发丝。
往下一看,这草包肚子估计一顿最少要三斤大米。腿细胳膊粗,抱着肩膀,一脸的不服气。
“你……”
见到此人,白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忒!你就是【玉狮子】白颜?”
黑大汉嗓门挺高,周围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正是,不知……”
“我叫黄天豹,江湖人称【青狮子】!”
黄天豹一报名,周围的人就有人认了出来。
“是西北面分水镇的,当地的一霸。”
“这【青狮子】是来叫嚣我们县的【玉狮子】的?”
“白镖头教训他一顿,让他们分水镇知道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对,白镖头揍他!”
……
人是越聚越多,各种声音也传了出来。
白颜嘴角首抽抽,先不说面前这黄天豹,周围群众也太“好客”了吧,我还没说几个字……
听见起哄声,黄天豹横了横围观群众,大声说道:“我这【青狮子】今天就要打趴你这【玉狮子】,你敢不敢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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