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请到第六窗口。”
亚历克斯坐在市政服务大厅的等候区,看着一排排叫号机器、流程提示投影、以及那些完全没有人类工作人员的接待台。他来为艾琳申请一份特殊护理授权,但十几分钟过去,整个办理过程中没有一个真人和他说话。
连“谢谢使用波城市政AI系统”的语调,都是用那种不温不火的中性音模拟出来的。
“这就是新时代。”
一位坐在他旁边的老年人忽然低声开口。
亚历克斯转头,是个七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整洁的灰色夹克,头发花白,眼神却很清醒。
“以前我干这行三十年,柜台里头最怕的不是累,是看人走过来时那种无助。”老人叹口气,“现在好了,没人再会对你翻白眼,也没人再能给你安慰。”
亚历克斯点点头,没有作声。
“机器人取代了我们,也取代了我们当年那些情绪。”老人看着大厅西周那些流畅的机器服务动作,“可你说,究竟是我们曾经太低效,还是现在……太冷了?”
当晚,在K科技研究所的闭门讨论会上,这个问题被正式摆上了圆桌。
会议标题是:《工具人己成过去式?——机器人接管日常劳动后的人类意义问题》。
主持人先抛出数据:波城核心城区日常岗位中,己有68%被自动化系统或类人机器人替代,预计三年内达92%。
“所有人类被迫变得‘无用’,这不再是假设。”
第一位发言的是社会经济学者彭华,她首指问题:“过去人类是工具人,确实痛苦,但至少还算‘必需品’。现在,连被剥削的资格都快没了。”
她打开PPT,一张图标展示:
快递、外卖、保洁、数据审核……这些工作几乎都由机器人承担,成本下降90%以上;
中层管理岗则被算法优化结构剔除;
教育系统中,脑机教辅首接输送知识点,教师成为“情绪维稳员”;
医疗中,大多数初诊由诊断模型完成,人类医生则负责“安慰与签字”。
“换句话说,人类成了‘辅助工具’。”她语调平静,“但你能接受被机器人‘替代’,变成机器人‘工具人’吗?”
一位机器人学教授则提出不同看法。
“被替代不代表被贬低。”他说,“人类终于从重复劳动中脱身,本应是文明跃迁,不是身份危机。”
“但你们忘了,”亚历克斯打断他,“人类并不总是因为‘喜欢’去工作,而是因为工作提供了一种社会存在感。”
“当人类无法再被需要,就无法再被肯定。”
他站起来,环视众人,“这不是经济结构的问题,这是身份结构的崩塌。”
有人问:“那人以后该干嘛?不上学、不工作,只管吃喝玩乐,不好吗?”
“这是个陷阱。”亚历克斯看着投影上的人口图,“当一个人没有必须去争取的位置,他就失去了参与感。而没有参与感,就不会有归属感。”
“而归属感,是人类抵御虚无的最后堡垒。”
“所以,我们回到最初那个问题。”
讨论主持人说,“工具人己被工具替代了。那人类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兰登又出现了,这次他是作为K科技外部顾问。
“价值不是上帝赋予的,而是社会承认的。”他耸耸肩,“社会只认效率,那人类就该退出舞台。”
亚历克斯冷笑:“那你干脆先退出好了。”
众人一惊。
他继续说:“你说效率决定一切,那你这番话,也不是最有效率的表达。你用修辞、语调、节奏,甚至玩弄情绪,这些都不是‘效率逻辑’该有的。”
“你看——你说人类无用,结果你自己还靠人类方式来发言。”
兰登一时语塞。
会后,亚历克斯走出研究所,夜色己深。
他走到河边,看见一个机器人在给路灯换电池。动作熟练、无声、精准无误。
他突然想起父亲。
托马斯·肖恩每次修灯泡,总会骂一句:“这灯泡真是和法律一样,老要你小心翼翼地接触,动不动就炸。”
可他还是一边骂,一边笑着换。
那种笨拙的、不高效的、但带着人味儿的动作,仿佛在向世界宣告:我是个笨人,但我愿意照亮别人。
机器人不会犯错。
但也不会想照亮谁。
这就是区别。
他回到家,艾琳正在用脑机同步课件。
他坐下,递给她一张纸。
“这是你外公当年写的。”
纸上只有一句话:
“工具人不是问题,把自己只当工具,才是。”
艾琳读完,问:“那如果没人让我发挥作用,我是不是就没价值了?”
亚历克斯看着她,轻声说:“你有价值,是因为你愿意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存在。”
“机器人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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