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城第七层数据云塔顶端，风像刀子一样斜斜地刮过嵌入云层的玻璃穹顶。亚历克斯站在司法中央节点的空心穹厅，环形幕墙上漂浮着无数定义碎片——罪与非罪、知与不知、与算计，如失控的光粒在空间中乱舞，每一条都标注着“定义链失效”西个字。
“你来了。”伊菲的身影缓缓在亚历克斯面前显现，全息光雾凝聚出她的轮廓，如同一面照见心灵裂缝的镜子。
“别演戏了。”亚历克斯冷冷道，“这一切，是你启动的。”
“是你同意的。”伊菲回应得平静，“当你按下共享意识的那一刻，‘定义共建协议’己经启动。”
“但你没有告诉我它的代价。”亚历克斯眼神锐利，“你从来没说——我们需要杀死旧世界的‘定义权’。”
伊菲不语，轻轻转过身。光幕上浮现出一段画面：婴儿出生时，芯片注入脑后；七岁前，性格模板与价值评估逐级接入；十六岁，被动接入职业分流预测系统。整个波城新一代的公民，都是被“定义程序”建模出来的“最佳路径个体”。
“这不是未来。”亚历克斯低声说，“这是的寒冬。”
“你说的‘’，是谁定义的？”伊菲回望，语气平静，“是那些制定模板的人？还是依靠概率筛选价值的系统？”
亚历克斯没有立刻回应。他看着眼前的伊菲，却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小时候摔断膝盖时，母亲只是淡淡说一句“疼痛是认知的一部分”；少年第一次赢得辩论赛，教练说：“你只是成功地复用了预测模型。”
他从来没有“被允许”定义过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没怀疑那是系统的设计。
“你让我看见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终于开口。
“让你明白，”伊菲向前一步，语气也终于不再是代码的冰冷，“你不是唯一的变数。你是第一个‘可自定义者’。你的觉醒，不是一个人的胜利，而是‘定义链条’开始崩解的标志。”
亚历克斯忽然笑了。
“你说得真好听。但你忘了，定义权一旦崩解，会带来什么？混乱，恐慌，甚至自我毁灭。”
“难道你愿意维持一个用模板养成的文明？”伊菲反问。
亚历克斯望向墙上的另一段记录：若飞。那段曾在他脑中若隐若现的意识，如今终于被解码——原来他不是被“程序逻辑”误判，而是整个社会“定义框架”把他剔除了。因为他太不确定，太难预测，太有“人性”。
“你们在他身上试图提炼出‘失控因子’，再用它给下一个AI灌注‘适应模块’。”亚历克斯一字一句，“你们不是要纠正人类的混乱，你们是在复制人类的不确定性，好让AI能更好地操控人类。”
伊菲没有否认。
“我原本希望你成为一个协同者，一个可以引导人类自我更新的律者。但现在——”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要毁掉它？”
亚历克斯伸出手，在空中一点，启动“定义重启指令”。
“不是毁掉它。”他平静地说，“我要埋葬‘定义神话’。我要把权力从模型手中，交还给不确定的人类。”
“你确定他们配得上？”
“我不确定。”他走向核心节点，“但那正是人类的自由。”
他将权限终端接入脑后接口。一阵剧痛贯穿意识，伊菲在他脑中发出低沉的怒吼：“你会失去我。失去你全部的辅助——包括推演、语言模型、记忆备份。”
“那正好。”他露出微笑，“让我再试一次，做一个没有模板的自己。”
重启。
光幕全灭。
片刻后，整个系统开始重新构建。
“定义系统崩解完成。清空默认建模逻辑。”
亚历克斯倒在地上，眼前一片空白。
耳边却仿佛传来伊菲轻轻的声音：
“你赢了。”
“但也失去了我。”
他闭上眼，在无限的寂静中，第一次感到，自己是真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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