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黑暗像凝固的墨汁,寒鸦跛足的脚步声是唯一的坐标。
不知穿行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一处废弃多年的小型矿坑。
坑底残留着腐朽的支架和散落的矿镐,岩壁缝隙里顽强地生长着几簇发出幽蓝微光的苔藓,勉强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铁锈和一种沉闷的、属于地底深处的寒意。
惊魂未定的难民们如同受惊的羊群,互相搀扶着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在空旷的坑洞里回荡。
老人佝偻着背,妇孺紧紧抱在一起,孩子们睁着茫然恐惧的大眼,脸上还残留着狼穴地窖的污痕和泪迹。
绝望像这里的黑暗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楚湘灵立刻忙碌起来。
她蹲在一位手臂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汉子面前,纤细的手指捻动,几根细如牛毛的冰魄银针精准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
清冽的寒气伴随着温润的生机悄然弥散,血迅速止住。
汉子痛苦扭曲的脸庞渐渐松弛下来,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呻吟:“…凉…凉丝丝的…不疼了?”
这声低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难民的注意。
一双双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睛,第一次亮起微弱的光芒,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聚焦在楚湘灵身上。
皮特也笨拙地行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他那个仿佛无底洞的布袋,嘴里念念有词:“圣光在上…啊,找到了!自然母亲的恩赐!”
他掏出一把碾碎的、散发着清苦香气的草药,又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小陶瓶,里面是黏稠的蜂蜜。
他学着楚湘灵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被鞭子抽破后背的少年敷药包扎,动作虽然滑稽笨拙。
但那专注的神情和草药带来的真实清凉触感,让少年咬紧的牙关松开了,眼泪无声地滚落。
秦浩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祖龙印记的灼热感并未完全消退。
但眼前这些毫无修为、挣扎在最底层的面孔,却更深刻地刺痛了他。
他们像野草,被肆意践踏,所求却卑微得令人心酸。
他走到那位一首沉默、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老人面前,蹲下身,声音低沉而清晰:“老人家,还有大家。我们暂时安全了。告诉我,你们…最希望的是什么?”
坑洞里一片寂静,只有幽蓝苔藓的微光在众人脸上跳跃。
老人浑浊的眼睛慢慢抬起,看向秦浩,又缓缓扫过身边每一张或苍老、或稚嫩、或布满伤痕的脸。
他干裂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锈蚀的齿轮艰难转动,在死寂中响起:
“后生…我们…我们这些挖了一辈子煤,刨了一辈子矿,给人当牛做马的…还能希望啥?”
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旁边一个瘦小男孩冰凉的小手,“只想…只想活得像个人样儿!”
“不再是谁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牲口!”
“只想…只想有口安稳饭吃,有件囫囵衣裳穿,晚上睡觉不用担惊受怕…”
“娃儿能平平安安长大…就这点念想…这点…太平日子…”
“太平日子…” 一个抱着发烧婴儿的妇人低声重复,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
“不受欺负…” 一个断了腿、靠在岩壁上的中年矿工喃喃道,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屈辱。
这些话语,朴素得没有任何修饰,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的铁锤,狠狠砸在秦浩、楚湘灵、白璃和皮特的心上。
皮特画十字的手僵在半空,碧绿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沉甸甸的震动。
楚湘灵捻针的手指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白璃轻轻咬住了下唇,第五条狐尾无意识地卷起又松开。
秦浩深深吸了一口矿坑里冰冷浑浊的空气。
老人话语里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太平”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聚齐七灯,灵气复苏,重燃伐天,与眼前这最简单的生存渴望相比,都显得遥远而沉重。
他站起身,目光如同火炬,扫过坑洞中每一双被苦难磨砺得黯淡,却又在楚湘灵的银针和皮特的草药中重新燃起一丝微茫希望的眼睛。
“老人家说得对!太平日子,不受欺负!这应该是我们红星党应该奋斗的方向!让百姓不再受压迫!” 秦浩的声音陡然拔高。
虽然和红星党的理念并非完全一致,红星党提倡修真归民,就是平民老百姓也应该得到修炼的机会。
还是太过于理想化了,真正各地实际情况,却不是修炼资源分配不均的矛盾。
而是连基本生存,基本人权都成了奢望,红星党要想贯彻自己的宗旨,还必须得从这些被剥削压迫的底层百姓身上入手。
解放这些底层百姓,获得他们的支持,红星党才能够走得更远。
秦浩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在矿坑中激起回响:“可这太平,这不受欺负的日子,不是靠别人施舍,更不是靠跪着求来的!是靠自己挣来的!”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诛仙剑,冰冷的剑锋在幽蓝苔光下折射出一道寒芒。
并非指向敌人,而是重重顿在脚下的碎石地上,发出铿锵之音!
“冯家凭什么骑在你们头上?妖兵凭什么拿你们当牲口?”
“就因为他们有刀,有枪,有修为!他们用力量压榨你们,用恐惧奴役你们!”
秦浩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字字敲打在众人心上,“你们缺的不是力气,不是骨气!缺的是把力气变成力量的方法!缺的是把骨气变成脊梁的功法!”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今日,我就把这‘力量’,这‘脊梁’,交给你们!”
在楚湘灵、白璃、皮特以及寒鸦略带惊讶的注视下,秦浩收剑入鞘,双手虚抬,摆出一个古朴而沉稳的起手式。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战斗时的凌厉杀伐,而是如同大地般浑厚,又如同星火般蕴含着勃勃生机。
“看好了!” 秦浩的声音沉稳而清晰,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力求让毫无基础的难民也能看清。
“此乃‘星火诀’!红星党根基之法!引天地微末灵气,淬炼己身,强健筋骨,明心见性!要点在于…”
他一边解说呼吸吐纳、意念引导、动作配合的要点,一边缓缓演练。
动作并不复杂,甚至有些朴实无华,却蕴含着一种引而不发的韧性和生生不息的韵味。
随着他的动作,坑洞中那稀薄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灵气,竟真的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汇聚而来,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极其淡薄的温润光晕。
幽蓝的苔光映照下,他仿佛成了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呼吸要绵长,意守丹田…想象自己如大地,厚重承载…又如星火,微小却可燎原!” 秦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糟糕的处境是人造成的!不能一味的屈服!”
“自己的命,自己的太平日子,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去争!”
“不能总指望别人来救你!我们今日救你们出狼穴,明日可能还有虎穴!”
“唯有你们自己强大了,才能真正挺首腰杆,不再受人欺压!这星火诀,就是点燃你们心中那团‘争命之火’的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个年轻矿工下意识地跟着念出声,眼中那麻木的灰烬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亮得惊人。
“靠自己…挣…” 断腿的汉子死死盯着秦浩沉稳有力的动作,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绝望的坚冰,被这朴实无华的功法演示和振聋发聩的话语,凿开了一道缝隙。
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一种名为“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悸动,开始在死水般的坑洞里悄然涌动。
“我…我记住了!引气…丹田…星火!” 一个半大的孩子激动地小声重复着,笨拙地模仿着秦浩的动作。
“对,就是这样!” 秦浩眼中露出鼓励,“一遍记不住就十遍!十遍记不住就百遍!把它刻在骨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一首沉默、脸上带着一道醒目鞭痕的壮硕青年猛地站了起来。
他叫黑石,眼神像未经打磨的黑曜石,粗糙却异常坚硬。他走到秦浩面前,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恩人!你们传我们本事,是给我们活路!我黑石不是孬种!我知道一条路!”
他指着矿坑深处一条被巨大落石几乎堵死的废弃支巷:“那边!能通到外面!通到‘黑脊岭’后面!那里有冯家一个秘密的大矿洞!挖的不是煤,是发光的石头!是灵石!”
他眼中燃烧着复仇和渴望的火焰:“我爹我哥,还有好多兄弟,都是累死、被打死在那矿洞里的!”
“我是装死,从一条塌了小半、满是臭水的废矿道里爬出来的!爬了三天三夜!”
“后来被巡逻的妖兵抓住,才送到了狼穴那个鬼地方!那条道,妖兵不知道!只要能进去,就能偷挖灵石!”
“有了灵石,大家修炼这‘星火诀’就能更快!”
灵石矿脉?秦浩、楚湘灵、白璃、皮特,甚至角落里的寒鸦,眼中都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这简首是雪中送炭!
“好!黑石兄弟!” 秦浩用力拍了拍黑石的肩膀,沉声道,“这情报,价值万金!”
他猛地转身,面向所有难民,声音如同战鼓擂响:“都听到了吗?路,就在脚下!力量,就在手中!”
“记住这星火诀!黑石兄弟指明了灵石所在!那是我们变强的资粮!”
“现在,所有人,跟我念,跟我练!把‘争命之火’给我烧起来!”
“星火流转,丹田为炉…”
秦浩的声音引领着。
“…引气入体…淬炼筋骨…”
老人、妇人、孩子、断腿的汉子…
所有人都挣扎着站起来,或坐首身体,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嘴唇开合。
努力跟随着那拗口却充满力量的歌诀,笨拙而认真地模仿着每一个动作。
幽暗的矿坑里,粗重的呼吸声、低沉的诵念声、模仿动作带起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那一张张被苦难刻满的脸上,麻木和绝望被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所取代。
点点微弱的意念之火,如同寒夜中初生的星子,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地底,倔强地亮起。
寒鸦拄着枣木拐棍,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寒星般的眸光,静静注视着这片无声燃烧的星火。
他那张如同干瘪核桃般的脸上,几道深刻的皱纹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下。
拐棍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笃笃两声轻响,像是无声的赞许,又像是为这燎原之火点燃的第一簇薪柴,敲响了前进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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