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铁锈、霉菌混合的湿冷气味。
乌图那暴怒的咆哮和岩壁被疯狂轰击的闷响,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雷霆。
即使隔着厚厚的岩层,依旧震得头顶簌簌落下细碎的尘土,敲打在众人身上,也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让狭窄的空间跟着微微颤抖,提醒着他们与死亡仅有一壁之隔。
“咳咳…咳…” 皮特呛咳着,摸索着从冰冷的碎石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道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底下同样沾满污渍的衬里。
他摸索着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符纸,指尖亮起微弱的圣光,试图点燃。“无量…咳…光明…给点光行不行…”
然而符纸只冒出几点可怜的火星,便迅速熄灭在潮湿的空气里。
他懊恼地低咒一声,又摸索着去掏他那本边缘焦黑、封面沾着可疑污渍的圣经。
秦浩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祖龙印记带来的灼痛和经脉撕裂般的剧痛。
灵瞳在黑暗中亮起两点微弱的淡金光芒,艰难地扫视着西周。
视野里一片混沌的灰暗,只能勉强分辨出近处凹凸不平的岩壁轮廓和同伴们模糊的身影。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低声道:“省点力气…皮特…这矿道…有古怪…灵气…几乎被抽干了…”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稀薄灵气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贪婪地攫取着,如同干涸的河床,难以汲取分毫。
楚湘灵正蹲在几个瑟瑟发抖的难民旁边,动作麻利而轻柔。
冰魄银针在她指尖闪烁着微弱的寒芒,精准地刺入难民们身上的淤青和擦伤处。
针尖蕴含的冰寒灵力带着一丝温润的疗愈效果,迅速止血化瘀,安抚着他们过度惊吓而紊乱的心神。
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强行催动针阵抵御乌图威压和维持冰针陷阱,对她也是不小的消耗。
白璃靠在稍远一些的岩壁旁,第五条狐尾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蒙尘的宝石。
她微微喘息着,秀气的眉头紧蹙,显然刚才全力干扰乌图感知和岩石结构,对妖魂的负荷极大。
她警惕地竖着耳朵,捕捉着矿道深处任何一丝细微的异响。
“他娘的…那畜生…还在外面发疯…” 一个脸上带着淤青的壮硕矿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
他叫赵铁柱,是难民里胆子最大的一个。
“这…这黑咕隆咚的…往哪走啊?”另一个瘦小的难民带着哭腔,声音发颤。
就在绝望和迷茫如同冰冷的藤蔓般缠绕上众人心头时,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矿道更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嗒…嗒…嗒…
脚步声很慢,带着一种如同跛足般的节奏感,在死寂的矿道里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秦浩猛地握紧了诛仙剑,灵瞳的金芒锐利了几分,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楚湘灵指尖捻住了几根银针。白璃的狐尾微微绷紧。
皮特更是吓得差点把圣经掉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想去摸他那堆乱七八糟的符箓。
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从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踱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短褂,外面罩着一件同样破旧的深色坎肩。
身形瘦小,微微驼背,走路时左腿似乎有些不便,正是那奇特的脚步声来源。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如同干瘪的核桃,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窝深陷,但那双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冷静地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
他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棍,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脏兮兮的麻布口袋,里面似乎装着些零碎杂物。
正是杂货铺掌柜——寒鸦。
“干得漂亮!” 寒鸦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压抑的矿道里清晰地响起,“动静也真够大的。
乌图那畜生被你们捅了个大窟窿,没死也废了大半条命,这会儿正跟疯狗一样在外面拆家呢。”
他的目光在秦浩血迹斑斑的衣服和白璃黯淡的狐尾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那些惊魂未定的难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拐棍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语气陡然转冷,如同寒风刮过:“冯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碎,鼻子比狗还灵。”
“乌图重伤,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去。最迟天亮,全城戒严,掘地三尺的大搜捕就会开始。这地方,不能待了。”
寒鸦的目光扫过秦浩、楚湘灵、白璃、皮特,最后停留在秦浩脸上,那双寒星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寒暄,只有一种紧迫干练的情报人员特有的锐利。
“跟我来,路上说。” 他言简意赅,转身便朝着矿道更深处走去,跛足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摇晃,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他边走边语速极快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又清晰无比:
“西城区的‘老石记’杂货铺,是我的落脚点,后堂有地窖,能暂时藏身,但撑不了太久。”
“这是铁岩堡的大致布防图,记在心里。”
他头也不回,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发皱的、用炭条粗略勾勒的草纸,反手递向身后最近的楚湘灵。
楚湘灵迅速接过,借着秦浩灵瞳的微弱光芒扫了一眼,上面简单标注了军营、粮库、主要街道哨卡,以及最显眼的——城中心那座如同蹲伏巨兽般的“黑石塔”。
“重点:黑石塔!冯家那群王八羔子的老巢!最近几个月,打着‘开采特殊矿石’的幌子,往塔里运了成百上千车的‘货’!”
寒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那根本不是什么矿石!我的人拼死探过,车辙印深得邪乎,押运的全是冯家的心腹血牙卫,遮得严严实实。”
“但缝隙里…飘出来的那股子味儿…是血!是腐烂的骨头!是生魂被抽干的怨气!他们在往塔里运祭品!运血祭的材料!”
“还有...” 寒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拐棍点在湿滑的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凝重,“三天后!有一批‘硬货’要从北边的‘寒铁堡’押运过来,首接送进黑石塔!据说是专门挑出来的‘祭品’,身份不一般。”
“这可能是你们唯一能摸到塔里情况的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至于城里的自己人…” 寒鸦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死的死,散的散,被抓的被抓…能喘气的,也都被压得抬不起头。矿工、小贩…都是些苦命人,有心反抗,但没枪没炮,修为低微,一盘散沙。”
“就剩我这个老不死的‘寒鸦’,还算根能传话的线头。”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
冯家的残暴、黑石塔的阴森、押运祭品的紧迫、反抗力量的微弱…
重重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
皮特跟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圣经,小声嘀咕:“无量上帝…这地方比不列腾修道院下面的吸血鬼巢穴还邪门…”
就在这时,走在难民队伍中间,一个一首沉默寡言、身材比同龄人略显瘦削的少年,忽然抬起头。
他脸上沾满了煤灰,看不清具体面容,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压抑的火焰。
他叫黑石,父母都死在了冯家的矿难和盘剥下。
他看着寒鸦跛足前行的背影,又看了看秦浩手中那柄诛仙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用力抿紧了嘴唇,低下头,默默搀扶起身边一个几乎走不动的老人,脚步却更加沉稳了几分。
寒鸦没有回头,但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那根枣木拐棍在黑暗中轻轻顿了一下,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像是某种无言的认可。
他带着这支伤痕累累、前途未卜的队伍,沉默地向着矿道更深、更冷的黑暗里走去,只有拐棍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在死寂中规律地回响,如同走向未知命运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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