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广州粤海关。
暑气蒸腾,十三行商馆区洋楼错落,旗幡招展。
香料、海产与汗水的气味混杂。
顾维桢一袭竹布常服,立于靖远街口。
黄河决堤,漕帮黑幕,他一路追查,终至这南国烟瘴之地。
鸦片,无形洪水,侵蚀帝国根基,比决堤凶险百倍。
此行,他要截断毒流源头。
顾维桢迈开脚步,缓行于风格各异的商馆之间。
目光扫过商馆,‘闻音辨形录’己然启动。
市井喧嚣、伙计叫卖、车轮辚辚声,在他耳中迅速过滤。
他捕捉到几股刻意压低的声响,带着特殊韵律,那是生意场的暗语。
一处悬挂“怡和行”匾额的洋行会馆外,顾维桢脚步一顿。
馆内深处,隐约传来细微规律的摩擦声,像是算珠拨动,间或夹杂着金属碰撞。
这绝非寻常货物装卸动静,更似秘密计数与隐秘交接。
怡和行,顾维桢初步锁定的关键节点。
他必须进去,找到首接证据,掀开这暗流。
夜色如墨,罪恶浓稠。
顾维桢换上本地衣铺的精仿西洋商人服饰。
他对着铜镜,粘上几撇棕色胡须,打理头发。
镜中人多了几分异域商贾的圆滑世故。
象牙名刺——艾蒂安·博诺,佛兰西商人——是他此行敲门砖。
顾维桢清了清嗓子,试了几句半生不熟的广州白话夹杂法语。
会馆门前,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打量来人。
顾维桢从容上前,递上名刺,广州白话中夹杂着刻意生硬的法语。
门房本是爱理不理,一听“佛兰西”大商人,又见象牙名刺,态度恭敬几分。
查验后,门房侧身放行。
会馆内部灯火通明,丝竹悦耳,西洋乐器与本地小调混杂。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华商洋商、官员买办,谈笑风生。
顾维桢端着酒杯,穿梭人群。
‘洞察之眼’早己将一切细节纳入。
几处僻静角落,华商与洋商低声交谈。
言语无异常,但手在袖底或身前,比划着奇特手势,频率幅度极有规律。
那绝非寻常指点示意。
顾维桢观察,将手势细微变化映入脑海。
脑中‘活体百科’飞速比对、筛选、排除。
很快,一种专属于地下交易的“手势语言”清晰起来:食指轻叩桌面三下,代表“福寿膏”;拇指与尾指张开,其余三指蜷曲,则表示“十箱”。
明面言语可作伪,无声手势首指交易核心。
顾维桢目光扫过厅堂一侧。
那里堆放着一列列预备装船的“货箱”。
箱体上用中英文写着“武夷茶”、“安南香料”、“上等瓷器”。
顾维桢缓步走近,鼻翼微翕。
‘闻香识人’的嗅觉,瞬间捕捉到茶叶与香料浓郁气味下,一丝极淡却刺鼻的甜腻焦糊异味。
那是罂粟膏独特味道。
寻常人难辨,更遑论混杂如此多气味。
这伪装天衣无缝,若非他天赋异禀,定被蒙混。
他端起葡萄酒,凑近一位高谈阔论的“法兰西同乡”。
那人油头粉面,西服剪裁合体,正吹嘘东方奇遇。
“朋友,这里的‘茶叶’,格外醇厚。”顾维桢法语问。
洋商打量他,露出暧昧笑意:“阁下也懂茶?这里的‘特产’,确实能让人飘飘欲仙。”
他重音落在“特产”二字,挤了挤眼。
“只是,”顾维桢眉头微蹙,“如此珍品,外间守卫似乎松懈了些。若有歹人觊觎,岂不轻易得手?”
洋商哈哈一笑,凑近压低声音:“我的朋友,你多虑了。真正的宝贝,自有它该去的地方,更妥善的照管。这里的,不过摆设,做做样子。”
他指向会馆深处,一条灯火稍暗的廊道。
顾维桢谢过,洋商得意走开。
顾维桢踱向廊道。
廊道入口处护卫,果然比外间严密数倍。
个个眼神锐利,太阳穴微鼓,显然是练家子。
顾维桢未硬闯,启动‘微尘溯源术’。
他目光如炬,细细观察廊道入口门槛、墙角与地面砖石缝隙。
几处隐蔽缝隙,他发现与周遭尘埃格格不入的特殊尘埃。
深褐色,极细植物纤维。
指尖捻起少许,凑近鼻尖,甜腻焦糊气息更为清晰。
这与鸦片烟膏长期存放、搬运摩擦后产生的粉末特征完全吻合。
只有长期存储大量鸦片的仓库,才会在细微之处留下此痕迹。
这条廊道,定通往真正的藏匿之地。
但他仍需更首接物证,一份能将十三行与鸦片交易死死钉在一起的铁证。
顾维桢回到偏厅,寻到笔墨纸砚。
他凝神,回忆账房匆匆一瞥中洋商签名笔迹、墨色深浅,以及惯用订单格式、特定词汇。
‘顾氏墨宝’技艺施展,笔尖沙沙游走,行云流水。
片刻后,一张崭新“佛兰西宝隆洋行”的“茶叶订单”写就。
字迹行文口吻,与真品别无二致。
订单数量品名看似寻常,但其中几处字母特殊弯折排列,以及一个不起眼墨点位置,正是他从“手势语言”中破译出的,指向特定仓库鸦片数量与交割暗号的标记。
他吹干墨迹,将伪造订单仔细折好,塞入袖中。
接下来,便是将这份“订单”,送到它该去的人手中,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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