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佟善之:皇室宗亲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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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佟善之:皇室宗亲的暗影

 

夜风凉彻,沈鉴之推门入内。翠玉佩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回案上,烛光下依旧莹润无瑕。他解下带着夜寒的披风,眉宇间的疲惫显而易见。

“大人,幸不辱命。”沈鉴之开口,声音略带沙哑。

顾维桢抬手示意他坐。

沈鉴之落座,接过顾维桢递来的温茶,暖了暖手。“当铺那边,都走访过了。”

“如何?”顾维桢问。

“通源、恒利那几家大当铺,掌柜的眼珠子跟秤砣似的,丁点亏不肯吃。”沈鉴之呷了口茶,气息略缓。“玉佩一亮,他们上下打量,只肯给市价五成,多问一句就拿眼白看人,嘴巴严实得很。”

“唯独聚宝楼,有些意外发现。”

顾维桢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讲。”

“聚宝楼的掌柜,姓赵,是个笑面狐狸。起初也是滴水不漏。”沈鉴之回忆着,“我让个机灵的生面孔小子,穿了身不合时宜的绫罗绸缎,扮作刚得了些家产就按捺不住的纨绔。那小子也是争气,进门就嚷嚷着要当个什么‘传家宝’,其实就是块不值钱的破砚台,还非说是前朝的孤品。赵掌柜眯着眼打量他半天,差点没把人轰出去。”

顾维桢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后来呢?”

“那小子也不恼,就赖在那儿,对着那破砚台唉声叹气,说什么‘时运不济,宝物蒙尘’,还非要跟赵掌柜讨教怎么保养。赵掌柜许是见他蠢得可乐,又或者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油水,竟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起来。磨蹭了小半个时辰,赵掌柜接待一个熟客,衣着体面,派头不小。两人说话时,提及一笔巨额‘善款’需尽快周转,似乎是常有的事。”

“那小子竖着耳朵听,说他们言语间,这‘善款’与普济堂相关。”

普济堂。顾维桢食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这个慈善机构近些年声名鹊起,在京城百姓口中几乎成了活菩萨的代名词,皆因其背后有宗室支持,时常广施米粮药材。

“慈善机构,何需通过当铺周转巨款?”顾维桢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他们采买的米粮药材,莫非是金子打的不成?”

“此外,”沈鉴之压低了些声音补充,“聚宝楼里头,还藏着些市面罕见的西洋奇珍。那小子后来借口要开眼界,赵掌柜心情似乎不错,便带他去了内堂一角。什么会自行奏乐的八音盒,不用火石便能点燃的打火器,还有些叫不出名堂的精巧玩意儿。赵掌柜说,这些都是从海外万里迢迢运来的,只有真正有身份的主顾才能得见,寻常人家连门路都摸不着。”

西洋奇珍。顾维桢眼底微沉。军械走私,惯用珍奇货物作伪装。江南查抄的账册中,“西洋玩意儿”的条目屡见不鲜,如今看来,京城与江南,手法如出一辙。

“普济堂背后何人主事?”顾维桢问。

“明面上是几位京中耆老,但深挖下去,真正的主心骨,是佟亲王府的佟善之贝勒。”沈鉴之说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佟善之。顾维桢默念。此人素以风雅博学闻名,在宗室之中颇有贤名,与朝中不少官员文士过从甚密。平日里,最是热衷于谈论民生疾苦,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若真是他,那内务府的高利贷,恐怕只是这潭深水露出的冰山一角。

“善款”周转,走的却是当铺的路子,名不副实。顾维桢踱至窗边,夜色如墨。

佟善之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投入他纷乱的思绪,将江南的谋逆与京城的命案隐隐串联。

慈善的外衣之下,包裹的究竟是什么?

“以善举为名,行资金腾挪之实,其心必异。”顾维桢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普济堂,恐怕是个藏污纳垢的幌子。”

他需要确凿的证据,将所有线索编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大人,”沈鉴之眉宇间透出忧色,“佟贝勒毕竟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若贸然调查,一旦走漏风声,恐怕会引来极大麻烦,甚至……”

“甚至会引火烧身,我知道。”顾维桢转过身,目光清冷。“但水不清,鱼如何现形?越是位高权重,行事越需谨慎,可一旦动了贪念,便往往更加肆无忌惮。所谓的善名,不过是他们最好的护身符罢了。”

他顿了顿,嘴角似有一抹极淡的弧度。“难道就因为他姓佟,头上顶着个贝勒的名头,咱们就得装聋作哑不成?”

沈鉴之微微一怔,随即了然。顾大人的脾性,他最清楚。

“江南的军饷,京城的放贷,如今又添上一个普济堂。这贪婪的手法,倒是如出一辙。”顾维桢继续道,“普济堂的账目,每一笔大额资金的来龙去脉,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佟善之平日与何人往来,那些西洋奇珍最终流向何处,都要一一摸清。”

“特别是那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与他暗中联系紧密之人,更要格外留意。这些人,往往才是关键。”

沈鉴之躬身领命,正欲退出。

顾维桢又补了一句:“记住,从外围着手,切莫惊动他。佟王府的护卫,可比寻常衙门的捕快难缠得多。”

沈鉴之应声,转身离去。

顾维桢独自立于窗前,深沉的夜色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佟善之、军械、高利贷、慈善……一个庞大而模糊的黑影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数日后,夜己三更。沈鉴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顾维桢书房,面带倦容,眼下两团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比前几日更亮。

“大人,普济堂的账目,有进展了。”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讲。”顾维桢放下手中的案卷。

“普济堂的账面上,确实有几笔数额巨大的‘捐款’,来路蹊跷,仿佛凭空冒出来的。这些款项入账后,并无片刻停留,便迅速转入京城几家不起眼的私人钱庄,随后又被分作数笔,快进快出,痕迹刻意被抹得很淡,显然是为了躲避追查。”

“追查那些私人钱庄的户头。”顾维桢语气平静。

“属下正是这么做的。那些小钱庄的掌柜,起初也是油滑得很,不肯吐露分毫。费了些周折,许了些好处,才让他们松了口。”沈鉴之嘴角微扬,“顺藤摸瓜,其中一个隐秘户头,查到了巨额款项的异常动向。”

他略微停顿,压低了声音:“这笔款子,竟与一位格格的嫁妆有关。”

顾维桢眉峰微动。“哪位格格?”

“赫舍里·雅萱格格。”

雅萱格格。顾维桢在脑中搜寻片刻。此女乃是圣上的一位远房堂妹,听说早年因故婚约作罢,之后便一首幽居府中,深居简出,在京城几乎己是个被遗忘的人物。她的嫁妆,怎会与普济堂,与佟善之扯上关系?

“佟善之亲自出面,以‘代为打理,令其增值,亦可用于善举’的名义,从雅萱格格手中‘借’走了她几乎全部的嫁妆银两。”沈鉴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齿,“那位格格久不问世事,心思单纯,竟也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名为增值善举,实则呢?”

“实则,这笔巨款几经转手,最终的流向,与南方漕运数批‘特殊货物’的账目完全吻合。”

“特殊货物?”顾维桢的目光骤然锐利。

“漕运码头上的线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是军械。”沈鉴之的语速加快,“大量的火铳、火炮,甚至还有些新式的西洋火枪,都伪装在运往南方的茶叶、丝绸箱内,神不知鬼不觉。”

顾维桢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佟善之,好一个佟善之!顶着慈善的华美外袍,内里却干着挪用赈灾款项、勾结内务府放高利贷、走私军械的勾当,甚至连宗室格格的养老钱都不放过。

这毒藤,己然从根部开始腐蚀,蔓延至皇室的肌理,吸食着宗亲的血液。

若不能掌握铁证,一击将其钉死,一旦打草惊蛇,以佟善之的手段和人脉,再想找到他的破绽,便难如登天。

顾维桢的目光缓缓移向墙上悬挂的京城舆图,最终停留在东北角,佟亲王府那片朱红色的标记上,久久凝视,眸色深沉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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