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曹玉珠与韩子墨:旧案的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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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曹玉珠与韩子墨:旧案的暗线

 

茅屋的门虚掩着,吱呀一声推开,一股汗酸、霉变与廉价油灯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陋至极,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木桌,除此之外,再无长物。这里不像个家,更像个随时可以舍弃的临时巢穴。

顾维桢的目光寸寸扫过,桌上,床下,掀开土炕上那层薄薄的草席。墙壁夯土平实,地砖严丝合缝。没有夹层,没有暗格。账本不在这里。这在情理之中,赵西海既然敢用命去赌,就不会把刀子放在人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他的视线最后停在床头的枕头上。一个粗麻布缝制的枕头,里面塞满了干硬的草料。在枕头边缘的阴影里,一点月白色泽格外扎眼。顾维桢走过去,伸手捻起。

是方丝帕。

月白色的湖州软丝,料子细密滑润,上面用彩线绣着几朵盛开的海棠。针脚细密,配色雅致,绝非一个工头能有的东西。

顾维桢将丝帕凑到鼻尖。没有女子的脂粉香,只有一股极淡的墨味,混杂着新丝绸本身特有的清气。他阖上眼。知微境无声展开。丝线的捻合股数,染料的矿物层次,每一根针脚的起落走向,都在他的感知中分毫毕现。

这是江南织造府贡品的用料。绣工是苏绣中的“平乱针”,能有这手艺的,放眼整个江南也寥寥无几。海棠花的样子很寻常,但其中一瓣花蕊的末端,收针时用金线逆行半周,在繁复的纹路中形成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韩”字戳印。江南织造府,韩子墨。

一桩小工头的命案,瞬间牵扯出远在江南的封疆大吏。这方丝帕的主人,必然是个能随意出入河道总督府,且能拿到韩子墨私物的女子。顾维桢的脑中,一个名字浮现出来:河道总督最宠的爱妾,曹玉珠。苏州出身,据说便是以一手精绝的绣活闻名。

赵西海不是在等死。他是在想办法递出消息,留下最后的凭证。这方丝帕,是他的护身符,最终也成了他的催命符。

曹玉珠是信使。她借着女眷之间的往来应酬,将河道总督与盐商的交易,乃至与韩子墨的勾连,化作闺房中的闲谈碎语。而韩子墨,则通过他庞大织造府的网络,为这场偷天换日的工程提供种种“便利”。或许是劣质的开采工具,导致石料损耗巨大,逼得石场只能以次充好。或许,还有更多。环环相扣,一张弥天大网。

顾维桢将丝帕收入袖中。他转身走出茅屋,在角落那堆劣石里,随手捡了块拳头大小的苍山废石。他回到屋中,将石头放在赵西海的枕上,正是方才丝帕所在的位置。

王县令一首像根木桩似的守在门外,见他出来,一张胖脸立刻挤出笑,急忙迎了上来。

“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顾维桢没看他,反而抬头望向墨色的夜空。“仵作来了,报意外失足。抚恤金,从府库出,发三倍。”

王县令脸上的笑容僵住,先是一愣,随即额头冒汗,慌忙躬身。“是!是!下官……下官明白了!”

信号己经给出。石头有问题,他的人己经察觉。这块石头,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暗处的人:你们的秘密,我看见了。但看见了多少?是谁暴露的?是赵西海临死前说了什么,还是我顾维桢的队伍里有更深的内鬼?他们会慌,会乱,会彼此猜忌。顾维桢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回到驿馆,顾维桢铺开一张宣纸,却迟迟没有落笔。他脑中飞速推演着整件事的脉络。

曹玉珠这个女人,不像个简单的棋子。她身处风暴的正中心,维系着几方巨擘,若只是为了情爱或是受人胁迫,根本活不到今天。她有自己的算盘。河道总督与盐商的利益联盟若是牢不可破,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撼动?除非,这个联盟本身出现了裂痕。分赃不均。她想借自己的刀,杀了旧主,再换一个新主,甚至……自己成为主人。一个试图扳倒后台来攫取更大利益的女人,她的背叛,从来与正义无关。顾维桢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终于提笔,写的却不是陈奏,而是一封信。信是致京城一位故友的,通篇只谈风月,说自己在地方上办差,偶得一方苏绣丝帕,技艺精湛,令人爱不释手。又闻江南织造韩子墨治下,绣坊冠绝天下,动了心思,想寻一位名家为自己绣一幅山水屏风。信写好封存,交给身边的亲随。

“八百里加急,送吏部侍郎府。”

亲随领命而去,身影瞬间没入黑暗。这封信,会以最快的速度,让韩子墨知道。一个来查贪腐的钦差,忽然对他的刺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那位在总督府里的“红颜知己”,又会怎么想?

顾维桢将那方丝帕重新取出,置于烛火之下。灯光摇曳,海棠花仿佛在火光中绽放,那根逆行的金线,闪着无声的嘲讽。他从不主动去敲门。他要让曹玉珠自己走出来,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告诉”他一切。一针一线,既能绣出活路,也能绣出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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