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胭脂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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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胭脂乐

 

雨停时,天己放晴。望川驿的院子里,积水正顺着墙角的豁口汩汩往外淌,露出底下混着草屑的泥地。赵宸站在东头的土墙前,看着匠人们用新夯的黄土填补缺口,阳光晒在他沾了泥的侧脸上,鬓角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大人,按您说的,在墙根埋了三层石板,再下雨也冲不塌了。”领头的匠人递过一块夯土用的木槌,语气里带着几分敬服。赵宸接过木槌,往新土上敲了敲,夯土发出沉闷的回响,他才点头:“再在墙外培半尺厚的草皮,保潮。”

这语气里的笃定,让旁边几个流民也安了心。昨夜那个想往外跑的汉子,正蹲在地上帮着修补草房顶,见赵宸看过来,挠了挠头,递上块刚削好的木楔:“大人,这楔子能把油布钉牢些。”

赵宸接过木楔,随手往油布边缘一钉,果然严实。他没说什么,只拍了拍汉子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倒让汉子红了脸,埋头干得更起劲了。

苏婉带着徒弟们在医棚外晒药,被雨水打湿的药材摊在竹匾里,散发出更浓的药香。她正翻晒着一堆晒干的艾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便见赵宸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干净的外袍。

“换件衣裳,”他把外袍递过去,目光落在她湿了大半的裙摆上,“灶房烧了热水,去擦擦脸。”说着,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木耙,替她翻起药草来。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带着股稳劲,耙齿划过竹匾,把药材摊得匀匀的。

“刚才户部派人来说,”苏婉一边擦脸一边说,“新调的粮食后日就到,还送了些棉花,够缝棉衣的了。”

赵宸“嗯”了一声,忽然指着院角:“那里的积水没排净,得挖条浅沟引到外面去,免得生蚊虫。”他放下木耙,转身就要喊人,却被苏婉拉住了。

“让他们歇会儿吧,”苏婉看着那些蜷在槐树下打盹的流民,“昨夜熬了半宿,缓口气再干也不迟。”

赵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晨光里,有妇人在给孩子梳辫子,有老汉蹲在地上用树枝教孩子认字,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子,正围着林徐听他讲军营里的事。这些昨日还带着惶恐的人,此刻脸上竟有了些活气。

他忽然想起昨夜风雨里,自己吼出的那些话,语气是急了些。可此刻看着这景象,倒觉得那点急劲没白费。他转头对苏婉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点难得的柔和:“听你的。”

正说着,那个被瓦片砸到头的孩子跑了过来,手里举着朵沾着露水的小蓝花,往苏婉手里塞:“苏大夫,给你。”又抬头看赵宸,眼神里没了昨夜的怕生,反倒带着点好奇,“赵大人,林大哥说你能举得动长枪?”

赵宸弯腰,轻易就把孩子举过头顶,惹得孩子咯咯首笑。“等你病好了,”他掂了掂怀里的小家伙,“我教你扎马步。”

苏婉在一旁看着,阳光落在赵宸的发梢,把那点未褪的锐气都晒得柔和了。她忽然明白,所谓将军气,从来不是只有金戈铁马的凌厉,还有风雨过后,能稳稳托住一片安稳的肩膀,能让人心安的那句“有我在”。

日头爬到半空时,望川驿的烟囱里升起了炊烟。有人在修补好的草房里铺稻草,有人在新翻的地里撒萝卜种,医棚的药香混着灶房飘来的米香,在暖烘烘的空气里漫开。

赵宸站在老槐树下,看着这一切。林徐走过来,递上刚誊好的名册:“大人,流民的户数都登记好了,下午就按户分粮食。”

日头爬到半空时,赵宸刚指挥完匠人把最后一块油布钉在草房顶。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腹蹭过下颌线,带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昨夜淋雨生出的胡茬刚冒出点青色,反倒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苏婉端着水盆从厢房出来,正撞见他转身。晨光斜斜地照过来,在他挺首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睫毛又密又长,垂眼时像覆着层薄纱。他刚卸了蓑衣,玄色常服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那道浅粉的疤,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竟添了几分野性的俊。

“愣着做什么?”他忽然抬头,目光撞进她眼里,带着点刚歇下来的懒劲,嘴角却微微扬着。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那抹动势在颈间流畅得像画。

苏婉脸颊微热,忙把水盆递过去:“擦擦脸吧,都是泥。”

他伸手去接,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是常年握枪练出的流畅轮廓。指尖触到盆沿的凉意时,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苏婉没站稳,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鼻尖正抵着他敞开的领口,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混着阳光的味道。

“赵宸!”她挣了挣,却被他圈得更紧。

“别动,”他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像揉碎了的光,“让我歇会儿。”说话时,发梢的水珠落在她额角,凉丝丝的,却让她心跳得更快。

旁边几个妇人假装干活,眼风却忍不住往这边瞟。有个年轻些的,红着脸跟同伴咬耳朵:“赵大人这般模样,比画里的将军还好看呢。”

苏婉听见了,耳根更烫,偏头去看他。他正巧抬眼,目光撞上她的,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顺着胸腔传过来,震得她心口发麻。他松开手时,指尖故意在她手背上轻轻刮了下,像羽毛拂过,痒得人心里发颤。

“去看看孩子们醒了没,”他转身往柴房走,背影挺拔得像株青松,常服的下摆扫过泥地,带出利落的弧度,“我劈些柴,让灶房烧锅热水。”

他拿起斧头时,更见风骨。左臂肌肉绷紧,将袖子撑得鼓鼓的,却不显粗笨。斧头落下时,动作又快又准,木柴应声裂开,溅起的木屑在阳光下飞舞。他微微侧着脸,下颌线绷得紧实,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留下一道深色的水痕,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苏婉站在廊下看着,忽然想起那年在军营,他披甲持枪站在帐外,朔风吹动他的披风,枪尖映着冷月,那模样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如今卸了甲,这股子俊朗反倒更实在了,是混着烟火气的,能让人攥在手里的暖。

“看够了?”他忽然停了手,转头看她,嘴角勾着坏笑,“再看,柴就劈不完了。”

苏婉嗔了他一眼,转身往医棚走,脚步却不由得慢了。身后传来斧头起落的声音,一声声,像敲在心上。她回头时,正见他弯腰去捡劈好的柴,晨光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金边,那支她亲手给他绾的发带垂在颈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原来好看从不是脂粉气的精致,是他挥斧时的利落,是他护人时的锐劲,是他望着你笑时,眼里藏不住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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