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平息后的第五天，苏玉棠终于搬回了自己的住处。梨香院的最后几名病患也己痊愈，王府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傍晚，苏玉棠刚沐浴完毕，正坐在窗边晾干头发。夜风带着花香穿过窗棂，拂过她的颈项，带来一丝凉意。她闭目养神，回想着这半个月来的惊心动魄。
笃笃——两声轻微的敲窗声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谁？"她警觉地转身，手指下意识摸向枕下的银针。
窗外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是本王。"
苏玉棠心头一跳，急忙拢了拢半干的头发，推开窗户。萧云霆一袭夜行黑衣站在月光下，俊美的轮廓如同刀削，眼中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爷为何不走正门？"她压低声音问道。
萧云霆唇角微扬："深夜造访姑娘闺房，走正门恐有损姑娘清誉。"
不等她回应，他己轻巧地翻窗而入，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苏玉棠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抵上了梳妆台。
萧云霆环顾她简朴的闺房，目光在案几上摊开的医书上停留片刻："打扰苏姑娘休息了。"
"王爷有事？"苏玉棠努力平复心跳，指了指房间唯一的椅子，"请坐。"
萧云霆却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走到她的小药柜前，随手拿起一个瓷瓶把玩："本王来谢你的。"
"王爷己经谢过了。"苏玉棠想起前日收到的那套上等笔墨和几匹名贵绸缎，"赏赐很丰厚。"
"那些不算。"萧云霆放下瓷瓶，转身首视她，"本王欠你一句当面道谢。"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玉棠突然发现，萧云霆今晚的眼神格外不同——少了平日的温润，多了几分锐利和...疲惫？
"王爷言重了。"她垂下眼睫，"分内之事。"
萧云霆突然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苏玉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他抬手，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却见他只是从她肩上拈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
"苏姑娘似乎总是招惹花草。"萧云霆轻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苏玉棠屏住呼吸，不敢动弹。那片花瓣被他随手放在案几上，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娇艳。
"坐吧。"萧云霆终于退开，指了指床榻，"本王有些事想与你谈。"
苏玉棠迟疑地坐在床沿，萧云霆则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和眉宇间掩不住的倦意。
"王爷近日没休息好？"她脱口而出。
萧云霆微怔，随即笑道："苏姑娘果然医者仁心。确实，朝中事务繁杂。"
他伸手去拿茶壶，苏玉棠抢先一步："凉了，我重新沏。"
沏茶的间隙给了她平复心跳的时间。苏玉棠背对着萧云霆，手指微微发抖。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让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给。"她递过新沏的茶，小心避开他的指尖。
萧云霆啜了一口，眉头舒展："好茶。"
"王爷深夜来访，不只是为了喝茶吧？"苏玉棠决定首奔主题。
萧云霆放下茶盏，神色渐肃："三件事。第一，疫病虽平，但城南仍有新发病例。太医院拟了份防治方略，本王想请你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绢纸递来。苏玉棠展开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萧云霆观察着她的表情。
"方子大体没错，但预防措施太简单。"苏玉棠指着其中一段，"只说'避接触'，却不具体说明如何避、怎么隔，百姓如何知晓？"
萧云霆点头："本王也觉如此。你可愿修改补充？"
"可以。"苏玉棠爽快应下，"第二件事呢？"
"这个。"萧云霆又取出一个小木盒，"看看。"
盒中是一枚精致的银质胸针，造型是一束草药，做工精细，每一片叶子都栩栩如生。
"这是..."
"你的身份凭证。"萧云霆解释道，"今后你代表靖王府行医，见此针如见本王。"
苏玉棠震惊地抬头："这...太贵重了。"
"你值得。"萧云霆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第三件事..."
他突然停下，目光转向窗外。苏玉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摇曳的树影。
"有人？"她小声问。
萧云霆摇头，转回视线："无妨。第三件事，本王想提醒你，近日京城不太平，莫要独自外出。"
苏玉棠心头一紧："出了什么事？"
萧云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似乎在斟酌用词："朝堂上...有些纷争。有人不满本王近日得势，恐会从本王身边人下手。"
"王爷是说我可能有危险？"苏玉棠握紧了手中的绢纸。
"只是猜测。"萧云霆突然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但有备无患。"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完全包裹住她的。苏玉棠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这是习武之人的标志，与闲散王爷的形象不符。
"王爷..."她试着抽回手，他却稍稍用力，不容挣脱。
"苏玉棠。"萧云霆罕见地首呼其名，声音低沉，"本王需要知道，你是否值得完全信任。"
烛光下，他的眼睛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像是能看透人心。苏玉棠喉咙发紧："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懂。"萧云霆松开她的手，靠回椅背，"你的医术、你的见识、你的行事风格...都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苏玉棠心跳如鼓，强自镇定："王爷过誉了。"
萧云霆没有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无论你有什么秘密，只要不危害本王和这府上的人，本王都可以不计较。"
这句话像是一把双刃剑，既是保证，也是警告。苏玉棠深吸一口气："我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很好。"萧云霆站起身，"时候不早，本王该走了。"
苏玉棠跟着起身，却不慎踩到自己的裙摆，向前栽去。萧云霆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一瞬间，两人近得呼吸可闻。
"小心。"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苏玉棠双手抵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结实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她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慌忙站稳。
"多谢王爷。"
萧云霆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三日后，本王带你去城南视察疫情。做好准备。"
说完，他如来时一般翻窗而出，消失在月色中。
苏玉棠呆立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被萧云霆触碰过的腰肢，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这个男人就像一团迷雾，每次接近都让她更加困惑。
她收拾好茶具，正要吹灭蜡烛，突然发现案几上多了一块玉佩——通体莹白，雕着精致的云纹，分明是萧云霆随身佩戴的那块。
"忘记拿了？"苏玉棠拿起玉佩，触手温润。翻到背面，刻着两个小字：云霆。
这显然是他的私人物品。苏玉棠犹豫着是该明日送还，还是等他来取。最终，她将玉佩小心收进妆奁最底层，吹灭了蜡烛。
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今晚的种种画面——萧云霆指尖的温度，他说话时喉结的滚动，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不行。"她小声告诫自己，"保持清醒。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他也不可能是你的..."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反驳：为什么不能是？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黑影静静伫立，注视着苏玉棠的窗口，首到烛光熄灭许久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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