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晃了晃，苏挽棠的影子在墙上投出扭曲的轮廓。
她盯着角落那抹红漆木盒，喉结动了动——绿芜说的"做文章"，原来在这里等着。
木盒封条上的朱砂印还带着潮气，"茉莉花糯米糍专用蜜"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蹲下身，指甲轻轻挑开封条，木盖掀开的刹那，甜腻的蜜香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腥钻进鼻腔。
系统光屏突然在眼前炸开幽蓝光幕，《茶宴通神录》的书页自动翻到《蜜饯辨毒篇》，金色字迹在蜂蜜表面凝成一行：【检测到迷心草汁液，慢性毒素，三日内累积可致短暂失忆与昏沉】。
"好狠的手。"苏挽棠指尖掐进掌心，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太后寿辰茶宴最重头的茉莉千层酥，主馅正是这糯米糍专用蜜。
若按原方用了这蜜，太后用膳后昏沉失忆，御膳司上下都得替人背黑锅。
她迅速合上木盒，用灶台上的蜂蜡重新封死，又取来粗麻布袋裹了三层——这东西得留作证据，却不能再让第二双手碰。
"苏姐姐？"小桃端着热水掀帘进来，见她蹲在角落，水盏差点没拿稳，"您...您这是？"
"去取我前日收的那罐备用蜜。"苏挽棠站起身，把木盒塞进她怀里，"抱着这个，跟我去柴房。"小桃被木盒压得踉跄，却没敢多问，只把麻布袋往胸口又拢了拢。
柴房的泥地上，苏挽棠用铜签挑开备用蜜罐的封泥。
浅琥珀色的蜜浆在烛火下泛着暖光，系统光屏再次亮起，这次跳出的是【无毒】的绿色批注。
她松了口气，转身对小桃道："你天亮前悄悄去问采买处，今日谁经手了这盒蜜。
别让任何人发现你在查。"小桃攥着木盒的手首抖："要是...要是被发现..."
"被发现了就说我让你拿的。"苏挽棠按住她发颤的手腕，"记住，你只是个听差的小丫头，他们要找麻烦，先得过我这关。"小桃咬着唇点点头，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竹筐，干茉莉撒了一地。
苏挽棠蹲下身捡花，指尖触到一片——是夜露，还是别的？
天刚擦亮，王姑姑的脚步声就碾着青石板响进灶房。
这位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裹着墨绿暗纹宫绦，眉峰像两把淬了毒的刀："苏厨娘好本事，太后寿宴的蜜罐都能出岔子？"她指节敲在那只被替换的木盒上，"这要传出去，御膳司的脸往哪搁？"
苏挽棠垂眸行礼，声线稳得像石缝里的泉水："奴婢每日卯、午、酉三时亲自查验食材，今早卯时查看时，这蜜罐还好好封在库房。"她抬手指向案上的备用蜜，"幸而前日多备了一罐，徐嬷嬷可愿帮着验验？"
徐嬷嬷从廊下转出来，手里攥着银制试毒签。
她往木盒蜜里一探，银签尖立刻泛起青灰；再探备用蜜，银签依旧雪亮。
王姑姑的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堆起笑："许是采买当差的手滑，换错了罐子。"她转身要走，苏挽棠突然开口："既是换错，不如请王姑姑同去采买处对质？
毕竟这木盒上的'御药房'印，可不是御膳司的。"
王姑姑脚步顿住，脖颈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侧过脸，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苏厨娘倒是会查案。
太后最厌吵嚷，这事...便到此为止吧。"
寿辰茶宴设在凤仪宫前的月洞廊。
苏挽棠站在廊角，看宫女们用青瓷盘托着茉莉千层酥鱼贯而出。
酥皮烤得金黄，每一层都裹着半透明的茉莉花酱，最顶上缀着颗蜜渍茉莉，在晨光里像颗会发光的珍珠。
太后坐在主位，银匙舀起半块酥点。
她含在嘴里的刹那，眼尾的皱纹忽然松了："这味道...像极了先帝年间，景阳宫那位擅长做茉莉点心的陈贵妃。"她抬眼看向苏挽棠，"你这丫头，倒比御膳司那些老厨子更懂人心。"
王姑姑立在太后身侧，手指绞着帕子，指节泛白。
她看着太后脸上的笑意，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出声。
宴散后，太后屏退众人，只留苏挽棠跪在跟前。
鎏金令牌搁在檀木案上，刻着"六宫茶点"西个篆字，在烛火下泛着暖光："哀家尝过太多讨好的点心，唯你这手，带着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太后伸手把令牌推过去，"往后六宫茶点，你主理。"
苏挽棠接过令牌，掌心被烫得一缩。
她垂着头，听见太后低低一叹："哀家老了，倒爱看你们这些小丫头折腾。"
出了凤仪宫，夜色己经漫上来。
苏挽棠攥着令牌往御膳司走，转过朱漆影壁时，墙角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
她顿住脚步，眯眼往树影里看——只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像个人，又像风卷着的落叶。
"谁？"她提高声音，可那影子早没了踪迹。
风掀起她的裙角，鎏金令牌贴在腰间，烫得几乎要灼穿布料。
苏挽棠望着华殿方向的灯火，轻声道："这局棋，才刚摆开呢。"
远处，御书房的窗纸映出个颀长身影。
萧承煜放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密报——"苏挽棠破蜜罐毒局""太后赐六宫茶点令"几个字，在烛火下格外清晰。
他勾了勾唇角，端起茶盏时，杯底沉着半朵未化的茉莉，香得有些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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