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次了……”
那五个字,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梦呓般的虚弱,轻飘飘地落在死寂的书房里,却像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陈颈生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骤然攥紧!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咔”声!那支沾着江雪血迹的冰冷钢笔,被死死捏在掌心,坚硬的笔身几乎要嵌入皮肉!
深潭般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和某种被强烈触动的寒流,猛地冲上他的脊背!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凝聚了所有惊疑和审视的实质光束,死死钉在蜷缩在门边、如同破碎娃娃般的江雪身上!
“死过一次”?
什么意思?!
是精神崩溃下的胡言乱语?还是……某种惊世骇俗的、无法理解的真相?!
书房里的空气因为这五个字彻底冻结!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林默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眼神锐利如鹰隼,全身肌肉再次绷紧,高度戒备地盯着地上那团身影。
然而,江雪在吐出这石破天惊的五个字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蜷缩的身体猛地一软,紧绷的肩膀彻底垮塌下去。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那张布满泪痕、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彻底失去了意识。她像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线,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彻底的昏迷。
死寂再次降临。这一次,带着一种诡异的沉重。
林默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迅捷而谨慎,蹲下身,手指快速探向江雪颈侧脉搏。几秒后,他抬起头,看向轮椅上的陈颈生,声音紧绷:“陈总,太太晕过去了。脉搏很弱,可能是惊吓过度,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的虚脱。”
陈颈生依旧死死地盯着江雪昏迷的脸。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混乱而剧烈。震惊、审视、浓重的疑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震动?那五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叫医生。”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压抑的紧绷。
“是!”林默立刻拿出手机,走到一旁低声快速吩咐。
很快,家庭医生带着护士提着药箱匆匆赶到。书房里亮起了更刺眼的白光。医生迅速检查了江雪颈侧的伤口(那被钢笔笔尖刺破的细小血点己经凝结),又检查了脉搏、瞳孔、血压。
“陈先生,太太主要是惊吓过度和情绪崩溃导致的急性应激反应,身体有些虚脱,没有生命危险。颈侧只是轻微表皮破损,己经处理好了。”医生一边给江雪的手背扎上点滴针头,一边恭敬地汇报,“需要静养休息,补充水分和电解质。情绪上不能再受刺激。”
陈颈生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昏迷中依旧紧蹙着眉头、显得异常脆弱苍白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医生和护士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江雪抬上担架床。就在他们移动她身体时,江雪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担架床被推离书房,朝着主卧的方向。林默紧跟在旁,眼神警惕。
轮椅无声地滑过光洁的地板。陈颈生跟了出去,停在主卧门口。他看着医生护士将江雪安置在宽大的婚床上,盖上柔软的薄被。那纤细的身影陷在巨大的床铺里,显得格外渺小脆弱。点滴瓶挂在床头,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她苍白的手背。
房间里只剩下医生离开前留下的低声嘱咐和林默守在一旁的沉默身影。
陈颈生停在门口,没有进去。他隔着一段距离,目光沉沉地落在床上昏迷的人身上。灯光柔和了许多,洒在她紧闭的眼睑、挺翘却苍白的鼻尖、和那微微干裂的唇瓣上。没有了清醒时的倔强或崩溃,此刻的她,安静得像一尊易碎的琉璃。
那五个字带来的惊涛骇浪,似乎在这片寂静中沉淀下来,化作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迷雾,缠绕在他心头。
死过一次?
她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绝望,那崩溃时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恸……真的只是伪装吗?
还有她对“星耀”项目那精准到可怕的洞察……对王莉和机房端口那如同亲历的描述……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彻底否定的可能。
林默悄然走到陈颈生轮椅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凝重:“陈总,王莉那边,己经控制住了。初步审讯,她承认昨天下午在机房逗留时间过长,但坚决否认接触过七号服务器,对调试端口也声称不知情。技术组正在全力恢复被删除的日志,但需要时间。太太她……”林默的目光投向床上昏迷的江雪,眼神复杂难辨,“她的信息来源……太过诡异。是否……”
后面的话林默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是继续严查,还是……?
陈颈生沉默着。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江雪脸上,深潭般的眼底如同冰封的湖面,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流汹涌。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支沾血的钢笔,还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点滴液滴落的轻微声响,在偌大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陈颈生紧握的手指,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彻查王莉和她所有的社会关系、通讯记录、资金往来。技术组,不惜一切代价恢复日志。泄密的源头,必须揪出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这是对背叛者的态度,冷酷无情。
“是!”林默立刻应道。
“至于她……”陈颈生的目光再次落回江雪苍白的脸上,声音停顿了一下,那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松动,语气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迟疑?“……派人守着。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敛去:“明白。”他悄然退出了主卧,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门口的陈颈生和床上昏迷的江雪。
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主卧里只剩下点滴液滴落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沉重的距离感。
陈颈生依旧停在门口。轮椅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再靠近,只是隔着那段距离,沉默地看着。
昏迷中的江雪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不安的阴影,嘴唇无意识地微微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声的呓语。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洇湿了鬓边的发丝。
那滴泪,像一颗滚烫的水珠,猝不及防地砸在陈颈生冰封的心湖上。
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不知又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开始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亮光。漫长而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陈颈生缓缓转动轮椅,终于朝着床边滑近了一点。轮椅无声地停在床边。
他垂眸,目光落在江雪放在薄被外、扎着点滴针头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很纤细,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手背上贴着固定针头的胶布,几道细微的、己经结痂的旧伤痕隐约可见——不知是何时留下的。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掠过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落在她颈侧那个被处理过的、贴着一小块方形纱布的地方。那里,曾抵着他冰冷的笔尖。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划过陈颈生沉寂多年的心湖。是困惑?是探究?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触动?
他缓缓地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蕴藏着可怕力量、刚刚还紧握着致命钢笔的手,此刻却悬在了半空。指尖微微蜷缩着,带着一种近乎迟疑的停顿。
最终,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落下。不是触碰她的伤口,也不是触碰她的脸。
只是用他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尖,极其轻地、极其轻地……拂过了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乌黑发丝。
动作轻得,如同拂过一片易碎的蝶翼。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带着一丝微弱的体温。
陈颈生深潭般的眼底,那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一丝困惑,一丝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其陌生的柔软,在那道缝隙中悄然弥漫开来。
他收回了手,指尖残留着那缕发丝的微凉触感。
窗外,第一缕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在窗棂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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