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猛地掀翻椅子，金属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男人后退半步避开翻倒的搪瓷杯，溅起的茶水在他工装裤上洇出深褐斑点。"公海炸船的消息是谁报的？"陈警官攥住对方领口，指节几乎掐进他锁骨，"巴拿马货轮的航海日志呢？捞尸队的打捞记录在哪？"
海风卷着雨沫灌进窗户，男人扯掉被攥皱的衣领，露出内侧绣着的船锚图案——和里森徽章上的纹路分毫不差。"三天前你在七号仓抽烟时，"他突然贴近陈警官耳边，声音混着咸腥水汽，"没发现货架第三层少了块沾血的木板？"
对讲机在桌上疯狂震动，屏幕跳出紧急代码。男人趁机撞开窗户，生锈的铁栏刮破他袖口，露出道新鲜的刀伤。"下趟涨潮时去防波堤礁石缝看看，"他翻身跃出窗外，暴雨瞬间吞没身影，"那儿埋着比船锚徽章更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你去年失踪的配枪。"
陈警官扑到窗边时，只看见码头积水里倒映着破碎的警灯。远处货轮的汽笛突然长鸣，惊飞的海鸟掠过仓库屋顶，衔走了窗台上那枚带血的船锚徽章。
男人踹开门时，玄关的风铃被海风撞得叮当作响。他扯掉湿透的工装外套，指腹蹭过袖口那道新结的血痂，盯着厨房亮着的暖黄灯光低吼：“做好饭了吗？”
瓷砖地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里森端着空碗从阴影里走出来，额角贴着的创可贴还渗着水。“阿野我己经吃过了，”他把碗搁在料理台上，碗底沾着没洗干净的海藻碎屑，“冰箱里有冷掉的炖鱼，你热一下……”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攥住他手腕，将那枚带血的船锚徽章拍在他掌心。里森的指尖刚触到青铜上的划痕，就被男人狠狠按在料理台上。“防波堤礁石缝里埋的东西，”男人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硝烟味的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掀起里森湿透的刘海，“你什么时候去挖？”
水槽里没拧紧的水龙头滴着水，在寂静里敲出规律的声响。里森慢慢翻转手掌，让徽章上的血珠滚到台面上，形成细小的暗红圆点。“等陈警官的配枪泡够了海水，”他侧过脸，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滴在男人手背上，“就该轮到你腰后的那把枪，试试能不能在公海打响了。”
窗外的暴雨突然停了，远处码头传来货轮起锚的铁链声。男人松开手时，里森己经把徽章塞进围裙口袋，转身打开微波炉，玻璃转盘转动的嗡鸣里，他轻声说：“炖鱼要加两勺醋——跟你在七号仓藏的那箱走私威士忌一个牌子。”
男人的手掌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摸到里森肩胛骨凸起的棱角。他收紧手臂时，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一下，围裙口袋里的船锚徽章硌着他小腹。“嗯，知道了阿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冰箱嗡鸣，有点发哑。
里森突然挣开怀抱，围裙带子在转身时扫过料理台，碰倒了没盖盖子的盐罐。细小的盐粒撒在带血的徽章印子上，像落了层薄雪。“微波炉转够三分钟就拿出来，”他冲进厨房的背影撞开半掩的橱柜门，挂在里面的海关制服袖标晃了晃，露出内侧用马克笔写的半截编号——和男人工装裤口袋里那截帆布对上了茬。
抽油烟机突然嗡嗡作响，里森在灶台前掀开锅盖，蒸汽瞬间模糊了玻璃窗。男人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往热好的炖鱼里倒醋，琥珀色的液体顺着锅沿滑下去，和他指节上未消的淤青一个颜色。远处码头的灯塔突然亮了，光柱扫过厨房时，照见里森围裙下露出的半截深蓝裤脚——正是照片里那只漂在轮机舱的帆布鞋。
男人背靠着厨房门框滑坐下，湿漉漉的外套堆在脚边，渗出水渍在瓷砖上漫成深色地图。他扯松工装裤的腰带，露出腰后枪套空着的暗扣——白天别在那里的匕首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把木柄汤勺，勺头还沾着炖鱼的酱汁。
抽油烟机的灯光在他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里森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走来时，看见他正用掌心碾着眉心，额角的雨水混着汗往下淌。"先喝口热汤。"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男人抬眼时，看见里森围裙口袋里掉出半截麻绳，绳结上还缠着防波堤特有的墨绿色海藻。
微波炉的转盘还在空转，嗡嗡声里男人接过碗，却在碰到温度的瞬间缩回手——碗底烫得惊人，像块刚从七号仓火里捞出来的铁板。"鱼炖过头了？"他盯着碗里翻涌的气泡，看见几块碎掉的船锚徽章铜片沉在汤里，随着蒸汽泛出暗红的光。
里森没说话，转身去关抽油烟机，开关按下的刹那，整间屋子陷入黑暗。码头的灯塔光透过窗户扫进来，照亮男人垂在膝头的手——指缝间正往下滴着水，混着铁锈味的血，在瓷碗边缘凝成细小的珠。远处突然传来货轮爆炸的闷响，男人把脸埋进臂弯时，听见里森在黑暗里轻声说："睡吧，等潮水退了，该去礁石缝里捞你的配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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