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晨雾散尽时，赵灵儿和聂风正站在聂家堡的山脚下。她望着熟悉的青瓦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忽然想起昨夜在归墟石梁上看到的万家灯火——那些被守护的温暖，此刻正从山脚下的村落里升起，像极了星渊里的星子。
“灵儿姐！”小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举着那半块重新凝固的糖画，红绸子在腕上晃成火焰，“阿福带着他爹来接咱们了！”
山路上，阿福的父亲——那个总爱蹲在村口抽旱烟的老汉，此刻正扛着两筐新摘的野莓，腰间别着赵灵儿上次送的愈灵香囊。阿福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个布包，布包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糖渣：“灵儿姐，我娘说，要把最甜的糖画送给聂家奶奶和爷爷！”
赵灵儿蹲下身，摸了摸阿福的头。他的发顶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北境雪地里的绒花：“阿福真乖。”
老汉搓了搓手，粗糙的掌心全是老茧：“灵儿丫头，我家那口子昨晚梦见聂家奶奶了。她说……说聂家堡的星轨图又要亮了，让咱们赶紧回去。”
聂风的目光微动。他望着山巅的聂家堡，眉心的凤凰印记与星纹玉珏共鸣，金红光芒在两人之间流转：“走吧。”
——
聂家堡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晨炊正从祠堂的方向飘来。赵灵儿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着熟悉的桂花香、灶火的焦香，还有……糖画的甜香。
“灵儿！”
熟悉的声音从演武场传来。聂母系着蓝布围裙，正踮脚往屋檐下挂灯笼。她的鬓角还沾着面粉，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可算回来了！我和你爹昨晚把祠堂的星轨图擦了三遍，就等你俩回来点灯！”
赵灵儿的眼眶瞬间发热。她望着聂母，发现她的影子里竟多了道半透明的轮廓——是聂父！他穿着玄色锦袍，眉眼温和如初，正站在聂母身侧，帮她扶着歪了的灯笼穗子。
“娘！爹！”赵灵儿扑过去，却只触到聂母温热的肩膀。聂父的身影在她指尖穿过，却在聂母耳边轻声说：“阿灵儿长大了，比从前更会疼人了。”
“老聂，你又吓唬孩子。”聂母回头瞪了聂父一眼，转头又笑，“快进屋，我熬了桂花醪糟，还有你爱吃的糖蒸酥酪。”
小桃举着糖画追进来：“聂奶奶，这是归墟带回来的糖画！灵儿姐说，混沌被赶跑了，糖画又甜啦！”
聂母接过糖画，仔细看了看，眼眶微微发红：“好孩子，混沌哪能抢得走甜？它不过是暂时蒙了人的眼。”她将糖画递给身边的丫鬟，“去厨房热一热，给阿福他们也留一份。”
众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时，聂母己经端出了满满一桌点心。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醪糟的热气，在屋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赵灵儿望着聂父——他的身影比昨日更清晰了些，连袖口的金线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爹，您……”
“我能多陪你们一会儿了。”聂父轻声说，“星渊里的魂灯，是聂家世代的执念。如今你们把守护传给了更多人，那执念便有了新的模样。”他指了指窗外，“你看。”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演武场中央的老樱树，此刻正开满粉白的花。每片花瓣都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被星轨图的光染过。更奇的是，花瓣上竟凝着细小的光点——那是被解放的魂魄，正借着樱树的花瓣，看这人间的烟火。
“那是老周的女儿。”聂母指着其中一朵花，“她阿爹昨晚来谢我，说阿囡现在总说‘爹爹的手最暖，能摸糖画，能抱我’。”
“还有北境萧战的小女儿。”聂父又指了指另一朵，“她昨晚在梦里喊‘阿爹的旗子红得像火’，萧战便连夜寄了封信来，说要带孩子来聂家堡看星轨。”
赵灵儿望着窗外纷飞的花瓣，忽然想起归墟石梁上的光网。原来所谓“灯传”，从来不是刻意的传承，而是有人用心头的热，去焐热另一颗心；有人用自己的光，去引另一盏灯。
“灵儿。”聂母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我和你爹整理的‘聂家守护录’。里面记着三百年间所有为聂家点过灯的人——有守边的将士，有织网的渔婆，有教书的先生……”她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写着：“洪武七年春，猎户老陈送野兔十只，换得星轨图残片一张。”
“你看，守护从来不分高低。”聂母的手指抚过纸页，“有人用性命护着星渊，有人用一筐野果暖着守夜人的胃，有人用一句‘我在’让执念软了三分……”她的目光落在赵灵儿掌心的星纹玉珏上，“你爷爷说，玉珏是星，人是灯。星要亮，得靠灯来引。”
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萧战和秦沐雪带着个小女娃走进来，女娃扎着羊角辫，怀里抱着只通身雪白的小狐狸。
“灵儿！”萧战笑着把女娃举到她面前，“这是小橘，我女儿。她说要谢谢你给的糖藕，非闹着要来聂家堡看‘会发光的奶奶和爷爷’。”
小橘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掌心的星星会发光吗？”
赵灵儿摊开手，星纹玉珏的金芒立刻涌出来，在掌心凝成个小太阳。小橘拍着手笑：“像糖画的光！我阿娘说，糖画的光是因为有糖，姐姐的光是因为……”
“因为有很多很多人爱姐姐。”秦沐雪接口道。她将九霞珏别在赵灵儿发间，金光照得她的发梢都泛着暖光，“就像九霞珏的光，是因为有无数星光汇进来。”
聂风站在一旁，望着妻女和朋友们，嘴角微微扬起。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赵灵儿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娘，爹，你们看。”
聂母和聂父的身影同时泛起金光。他们的轮廓逐渐变得透明，却在最后一刻，将半块星纹玉珏和半块祖传玉佩，同时按在了赵灵儿和聂风的手心里。
“这是你们的‘同心印’。”聂母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前我们用它锁魂，现在你们用它传灯。”
“以后，”聂父的目光扫过众人，“聂家的守护，就交给你们了。”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影彻底融入星光。但赵灵儿和聂风的手心里，却多了两道温暖的光纹——那是父母的爱，是聂家的魂，是所有被守护过的、正在守护的、将要守护的人，共同刻下的印记。
——
深夜，赵灵儿坐在演武场的老樱树下。星纹玉珏在膝头发烫，映得她的脸暖融融的。聂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将外袍披在她肩上：“冷了？”
“不冷。”她摇头，指着天上的星子，“你看，今晚的星轨图特别亮。”
聂风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银河像撒了把碎银，二十八宿连成璀璨的光河，最亮的北极星旁，多了颗新的星子——那是聂母的魂灯，是聂父的魂灯，是小桃的糖画灯，是老周的猎户灯，是萧战的女儿灯……
“灵儿。”聂风握住她的手，“你说，混沌残念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会来的。”赵灵儿望着星河，语气平静却坚定，“但它再来的时候，会发现——”她举起星纹玉珏，“这世间的光，比它想象的更亮。”
山风掠过，吹落几片樱花。花瓣打着旋儿飘向星渊的方向，那里的星轨图正流转着温暖的光。而在更遥远的地方，北境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南荒境的竹林传来夜鸟的清鸣，东方的海平线上，第一缕晨曦正冲破云层……
所有的光，都在汇聚成河。
那是守护的河，是希望的河，是无数颗心用爱点燃的，永不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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