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导火索·二婶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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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导火索·二婶作妖

 

洛府大房院落的空气,凝固得像一块浑浊的、沉满了污渍的厚冰。

昨日王氏那声撕破暮色的尖厉呵斥,如同投入死水中的毒饵,经过一夜的沉淀发酵,己然酿出了更令人窒息的腥气。

晨光吝啬地从破窗纸的缝隙挤进来,惨淡地照亮堂屋正中那张被岁月磨蚀得吱呀作响的方桌。

柳氏坐在桌旁一张高背靠椅上,枯瘦的身体裹在洗得发白的旧袄里,脊背挺得僵硬,如同被无形的楔子钉死在椅背上。

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因极力压抑咳嗽而紧紧抿着,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牵扯着眼角细微的抽搐。枯瘦的双手死死攥着膝盖上的衣料,指节紧绷得泛起令人心悸的青白色。

小翠低着头,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缩在柳氏身侧,大气都不敢喘,只敢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向门口的方向。

而洛文,就站在桌边。他那张继承了父亲几分方正、却因长期清贫和巨大压力而显得过分严肃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压抑的阴霾。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平日里稳重的眸子里此刻跳跃着隐忍的怒火和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他挺拔的身躯挡在母亲身前,像一道沉默的堤坝,阻挡着门口方向即将涌来的恶意洪流。

只有洛武。他巨大的身形像座不安的礁石,背对着屋内,守在堂屋破旧的木门边。宽阔的肩膀微微弓起,健壮的肌肉在紧绷的旧棉袄下虬结,如同嗅到猎食者气息、绷紧全身准备扑击的巨兽。呼吸沉重,带着野兽般的低咆。

洛菁则悄无声息地站在靠窗的最阴暗角落。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单薄平静的侧影。她的眼神没有投向门口,反而落在那束微弱的光线中飞舞的、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尘埃上。深蓝的光流在她意识中无声运转:【目标区域生物体征异常…目标‘柳氏’:肾上腺素急剧升高,心速异常(>130),呼吸深度浅促(濒临崩溃点)…建议:维持静默对峙…风险预测模型:武力冲突点概率上升至75%…准备…】

“哒、哒、哒…”

极轻极慢,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人心弦的高跟鞋踩踏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屋内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王氏终于在丫鬟如意和王管家的簇拥下,出现在大房堂屋那破败掉漆的门框边。

她的出现,像是一块骤然投入灰暗空间的、冰冷刺目的珠宝。

梳得溜光水滑、一丝不乱的圆髻上,那支赤金镶翡翠的扁簪在昏暗光线下折射着昂贵的冷芒。绛紫色金线牡丹锦缎棉袄,在满屋子灰败破旧的背景中,散发出逼人的富丽。雪白的狐狸毛滚边衬着她刻意昂起、如同天鹅般高傲却透着刻薄的下颌,脸上敷着厚厚一层匀净细白的脂粉,嘴唇涂着鲜亮的、如同嗜血般的绛红色。每一寸姿态,每一道眼神,都浸满了对眼前这破落景象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呵…” 王氏的目光如同两把浸了油的刮骨刀,慢条斯理地刮过屋内简陋到寒酸的摆设,最后精准而冰冷地落在桌后强撑着的柳氏身上。喉间溢出一声刻意拉长的、充满讥诮的冷笑,“哟…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病恹恹的嫂子也能坐得住这高背靠椅了?莫不是…这几日人参燕窝汤补足了精气神儿?”

那“人参燕窝”几个字,被她刻意咬得又重又长,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带着毒的冰碴子。她眼神微微一转,扫向一旁桌面上小翠刚摆上去的一小碟、被切成极细薄丝、难得淋了些菜油看上去油亮亮的腌黄瓜条儿,嘴角那丝讥诮的弧度陡然加大,如同裂开的刀口!

“啧!真是败家!好好的腌菜非淋上油!这么金贵的东西!” 王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琉璃,“嫂子啊嫂子,不是我这做弟妹的说你!咱们府里的份例就这么多!你如今身子‘金贵’,要吃药也就罢了!可你瞧瞧你们大房现在!一顿饭!又是白米粥又是油淋咸菜!小武刚才跑出去手里还捏着个油纸包…那油汪汪的…怕不是街口的酱肉包子?!”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在柳氏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这花销…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还是说…嫂子你…私下里藏着体己钱,就是不肯拿出来补贴公中用度?!让全府上下跟着节衣缩食?!全紧着你们大房自己挥霍?!”

“你——!!咳咳咳咳咳…!!”柳氏猛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被这恶毒的诬陷气得浑身发抖!想开口驳斥,却被剧烈的咳喘死死扼住喉咙!脸色由灰白瞬间转为可怕的病态潮红!干瘦的手掌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身体在剧烈的痉挛中痛苦地蜷缩起来!

“娘!”洛文急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看向王氏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二婶!你怎能血口喷人!我娘何曾…”他话未说完。

“血口喷人?!哼哼…”王氏尖锐地截断洛文,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从柳氏痛苦颤抖的脸上猛地甩开,如同毒蛇般瞬间钉在了角落阴影里洛菁那平静无波的侧脸上!

“若没有!那就把账目给我算清楚!” 王氏猛地一扬下巴!她身边的王管家立刻如同听到了指令的恶犬,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页面发黄卷边的陈旧账册,“啪”的一声!带着巨大威慑力地摔在了柳氏和洛文面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那只盛着腌菜的粗陶碟都跳了一下!

“这是上个月大房支取公中份例的明细!一笔一笔!都在这上面记着呢!炭火!灯油!米粮!绸缎布匹!”王管家挺着油水十足的肚腩,声音带着一种狐假虎威的沙哑刻薄,手指点着账册上模糊的字迹,“就这点份例!连给夫人吃药的银子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你们倒好!又是上好白米!又是大块五花肉!还有酱肉包子?!这多出来的钱哪里来的?!别说靠文哥儿那点微薄薪俸抄书!顶个屁用!”

他猛地用手指,几乎要戳到柳氏煞白的鼻尖上!唾沫星子喷溅而出:

“莫不是…咱们二小姐近来日日往外跑!那‘抛头露面’挣回来的‘血汗钱’?可别忘了!她洛静是咱们尚书府的嫡出小姐!她那身子!她挣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从老爷和整个府里借的光!是踩着整个尚书府的脸面挣的!”

“噗!咳咳咳…!”柳氏再也支撑不住,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涎水猛地咳了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洛文死死撑住才没跌落在地,眼神涣散,只剩下巨大的屈辱和绝望!

“或者…”王管家阴鸷刻薄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转向角落的阴影。声音陡然压得更低,更狠,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那个沉默的身影:

“…还是二小姐…‘孝顺’!把她娘压箱底的宝贝…给偷了去换钱?!前些日子,府里库房丢了一对赤金扭丝嵌玛瑙的老祖宗赏的镯子!那可是有年头的老物件!是预备着给姑娘们做添妆的体面!还没等我查呢!大房这头立刻就有钱买米买肉给病秧子养身子了?!”

王氏适时机地发出一声极其尖厉、如同夜枭厉笑的冷哼!

“呵!!!”

她那双吊梢三角眼如同锋利的钩子,钩向痛不欲生的柳氏,也钩向洛菁!充满了赤裸裸的、毁灭一切尊严的恶意!

“嫂子!你养的好女儿啊!!为了钱!连祖宗的脸皮都不要了!偷到府里库房的头上来了?!!”

“是!一定是!偷了镯子去换钱!不然哪来的钱买这些?!贱胚子!手脚不干净的下流种子!!”

轰——!!!

王氏那尖厉刻毒、毫不留情的“偷窃”二字,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洛武这颗一首压抑到临界点的火药桶!

“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受伤雄狮濒死般疯狂的咆哮!带着冲天的血气与怒火!在窄小的堂屋里轰然炸开!巨大的音波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

洛武那如同铁塔般守在门边的身体猛地转了过来!巨大的眼眸瞬间充血红透!里面燃烧的不再是傻气,而是纯粹的、被彻底羞辱激怒的狂暴杀意!他那张刚毅粗犷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狰狞!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巨大的拳头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狂暴力量!裹挟着狂暴的劲风,如同陨石天降般猛地砸向王管家那张惊恐欲绝、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油腻肥脸!

“我祖宗——!!!老子撕烂你这张臭嘴——!!!”

“——武儿不可!!!”

洛文肝胆俱裂的嘶吼!

“二少爷!”小翠崩溃的尖叫!

王氏得意扭曲的狞笑!

王管家骤然变得扭曲惊恐的鬼脸!

柳氏绝望的哀鸣!

所有画面!所有声音!在洛武挥出那毁灭性一拳的瞬间,都化为了慢镜头!

而就在这慢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首隐没在角落阴影里,那单薄得像纸片一样的身影——洛菁——如同骤然出鞘的冰冷利剑!在深蓝精确到了毫秒级的轨迹预测辅助下!她动了!

没有扑过去阻拦洛武(距离过远!来不及!)!

没有冲向惊恐的王氏(非首要!)!

更没有去护住摇摇欲坠的柳氏(洛文正在做!)!

她的动作简洁、迅猛、诡异!如同蓄势己久的毒蛇!目标——

桌面上那本被摔得摊开、如同一座无形大山压着柳氏、也砸出这场诬陷滔天巨浪的——账本!

她的身体如同鬼影般前冲!纤细的手指没有半分颤抖!精准无比地在纷乱的人影交错、劲风呼啸的混乱间隙中,如同探囊取物!一把揪住了那本厚厚的、代表着王氏掌控大房生死命脉的账册!

指尖触碰到的纸张粗糙冰凉!

然后——

“嚓啦啦啦啦——!!!”

一声凄厉得令人牙酸的、丝帛布料被瞬间暴力撕裂的声响!炸裂在每一个人耳膜深处!像一道劈开混沌的苍白闪电!硬生生切断了所有喧嚣!

在所有人——包括挥出拳头的洛武、绝望的洛文、得意的王氏、惊恐的王管家、濒死的柳氏——骤然凝固的惊骇目光聚焦下!

洛菁面无表情!那只苍白纤瘦得仿佛无力握住笔杆的手!却如同蕴含着千钧之力的铁钳!抓着那本厚厚账册的一端!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精准而残忍地抓住了账本的另一角!

双臂!

没有任何犹豫!

带着一股被彻底点燃的、来自末世的冰冷毁灭意志!

如同撕开一张陈年的废纸!

如同撕裂一个虚伪恶毒世界的面具!

猛地向两边!狠狠抻开!!!

“嘶啦——!!!”

更加尖锐!更加疯狂!更加蛮横!如同绝望哀鸣般的撕裂声响彻屋宇!

发黄的、脆弱的纸张再也承受不住这瞬间爆发的、摧枯拉朽的蛮力!

如同被肢解的蝴蝶!

如同被碾碎的谎言!

纸页!碎片!残缺的字迹!如同瞬间爆开的、带着浓重霉腐气的白色蝴蝶!纷纷扬扬!在这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堂屋中央!在王氏那张由得意骤然转为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涂满脂粉却瞬间开裂如破碎面具的脸上方!在洛文瞪裂的眼眶中!在洛武那骤然凝固的、狂暴惊愕的瞳孔前!在柳氏彻底涣散绝望的目光里!轰然迸溅!漫天飞舞!!!

碎纸如雪!

死寂降临!

下一秒!

“噗——!!!”

柳氏口中一大口暗红色的、粘稠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将身边措手不及的洛文前襟瞬间染得一片刺目的猩红!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双死死望着漫天碎纸的眼睛猛地翻白!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无声地向后瘫倒!

带血的指甲在椅面上刮出最后一道凄厉绝望的抓痕!

“娘!!!”

洛文发出撕心裂肺、如同野兽濒死的悲鸣!扑过去死死抱住柳氏的身体!

几乎同时!

“啊——!!!!”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恐惧的尖叫从王氏喉咙里冲出!她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后跳!巨大的惊恐扭曲了她那张精心装饰的脸!她尖利的指甲指着漫天纸屑!指着那个立在纸雪之中、浑身散发着能冻结灵魂之寒意的少女!声音尖利得能划破屋顶:

“鬼!她!是她撕的!她敢撕府里的账本!!老爷!老爷——!!!杀人了——快来人啊——!!!”

“咣当——!!!”堂屋那本就摇摇欲坠、被刚才劲风波及的木门,被一股狂暴汹涌、裹挟着冰寒怒意的巨力从外面猛地一踹!整扇门板如同碎朽的烂泥般轰然向内飞砸进来!破碎的木屑与门轴零件漫天飞溅!

洛怀德那高大、如同发狂怒狮般的身影,携着无边的杀气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风暴,一步踏入了这片疯狂破碎的人间地狱!

猩红的血!

破碎的纸!

惊狂的鬼叫!

崩溃的哭泣!

一个无声肃立、散发着彻骨寒意的少女!

还有…那一地散落在血泊泥污里、沾着油污血迹与碎屑的铜板、碎银、和一枚被遗忘的、己然干瘪发霉的——半块硬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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