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冰层下的暖流,如何能逃过一只时刻窥探着的、冰冷的眼睛?
大房院子斜对面的抄手游廊上,二房太太王氏正带着自己体态、打扮得如同锦鸡般的丫鬟如意站在那里。
王氏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插着一支沉甸甸的赤金镶翡翠扁簪。身上穿着绛紫色缕金线牡丹纹的锦缎棉袄,袖口领口露出雪白的狐狸毛滚边。保养得宜的脸上敷着厚厚一层细粉,嘴唇涂得鲜红欲滴。但这张富态的脸孔此刻阴沉得可怕,那双吊梢三角眼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大房院子里袅袅升腾的、夹杂着米肉香气的炊烟。
一阵风吹过,将那边浓郁的食物香气,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进了王氏的鼻腔!那霸道的米香!那油腻的肉气!尤其是那股烤禽的浓烈油脂焦香!狠狠刺激着她作为管家娘子被众星捧月惯了、却吝啬到骨子里的神经!
王氏脸上涂得厚厚的脂粉都无法掩盖她眉梢眼角骤然堆叠起来的、扭曲抽搐的皱纹!她端着架子维持的雍容面具如同劣质瓷器般一寸寸皲裂!一股浓烈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嫉恨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
“哼!!!”一声从鼻子里重重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音调的冷哼,从王氏喉咙深处喷出!她纤细的手指狠狠绞紧手中那条滚着金线的厚丝绸帕子,几乎要将其撕裂!“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旁边跟着的丫鬟如意吓得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出。
“那小贱蹄子!”王氏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又尖又利,裹挟着浓浓的鄙夷和毫不掩饰的嫉妒,“定是勾搭上了哪个不知廉耻的野男人!不然哪来的这许多闲钱挥霍?!看她那病鬼娘这几日,咳得都轻快了许多!还有洛武那个下贱胚子!整日油头满面,像捡了金元宝似的傻乐!不是得了外头的脏钱,又是从哪里填的满他那无底洞的胃口?!”
她越说越气!那带着尖刺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院墙,狠狠钉在洛菁那张苍白平静的脸上!“抛头露面?!这都算轻的!看她那浪样儿!早晚给老爷丢尽脸面!给咱们整个尚书府抹黑!下贱东西!和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娘一样一样的!”
妒忌的毒液在她心中疯狂发酵!凭什么?!凭什么大房能这般快活?!那病鬼柳氏咳着喘着都有人能给她弄来好药?!那个贱蹄子…难道真在外面做了什么勾当?!不!一定是!否则…否则她怎么敢?!
“如意!”王氏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同钩子,“你去!去找王管家!就说我说的!从今日起,大房的米粮份例!拨一半下来!库房里那些陈米都给我仔细清点!该卖的卖!该处理掉的处理掉!一个米粒儿都不准克扣!公中的账要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她们娘几个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私房钱!”
她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阴冷的、几乎淬着毒的笑纹:“还有…派人给我好好盯紧了大房的门户!尤其是那个小蹄子!她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给我一句不漏地记下来!”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渗骨的寒意,“另外…给我去外面放放风…就说…咱们府里二小姐呀…为了给她那病鬼娘治病,整日里往那腌臢泼皮堆里钻…啧啧…那抛头露面的样子…可真是…伤风败俗,丢了祖宗八代的脸哟…”
如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看着王氏脸上那扭曲怨毒的笑意,她慌忙低下头,颤声应道:“是…是!太太!奴婢这就去办!” 脚步慌乱地朝着外院跑去。
王氏独自留在暮色渐沉的抄手游廊里。寒风吹动她华贵的衣袂,却吹不散她眼中翻腾的阴毒。她看着大房院落里比前几日亮堂了些许的灯火,听着隐约传来的、属于小翠欣喜忙碌的窸窣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唇无声地蠕动,泄出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狠戾誓言:
“下贱胚子!等着瞧…老爷回来!有你们好看!这府里…哼…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她猛地一甩袖子!衣袂带起一股冰冷的风!转身朝着灯火辉煌的正院方向走去。高跟鞋在青石板上踩出冰冷坚硬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要将脚下那抹微弱的暖光碾碎成齑粉!
而此时大房偏屋内。
柳氏刚用完一碗温补丸药,正被小翠伺候着漱口。她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舒缓,精神头似乎好了些。
小翠一边收拾药碗,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洛武今天又在摊子上吃了三个硬饼加一碗汤的笑话,气氛难得的安宁。
忽听窗外王氏那一声尖锐高亢、如同刀刮铁皮的刺耳喝骂!
“——洛文!你这挨千刀的下作东西!!还不滚出来!!!”
柳氏的手猛地一抖!刚捧起的温水泼洒了一身!脸上那点难得的安详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击得粉碎!血色褪尽!嘴唇猛烈地哆嗦起来!
“她…她来了…她…要找文哥儿…”
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
洛武更是吓得“腾”地从后厨房钻出来,嘴里的鸡油都没擦干净,瞪圆了眼睛看向窗外!像是受惊的猛兽下意识绷紧了全身肌肉!他手里还下意识地握紧了沾着油花的铁勺!
小翠也是吓得面无人色,手里药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浓黑的药汁如同泼墨般在冰冷的泥地上肆意流淌!刺鼻的药味混合着湿冷的土腥气猛地腾起!
整个大房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微薄的暖意,被王氏这一嗓子凶戾凄厉的尖啸,如同恶毒的冰锥般瞬间戳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只有洛菁。
她平静地走到窗前。那双冰湖般的眸子穿透窗纸的破洞,精准地捕捉到了游廊上王氏如同斗鸡般怒发冲冠、以及她身边那个满脸横肉的王管家摩拳擦掌的侧影。
洛菁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深蓝的思维光流在意识深处无声炸开,如同冰冷的星图开始重新布局:
【威胁升级:目标“王氏”——资源封锁行动启动!舆论污蔑部署!潜在武力冲突点:‘洛文’!】
【对策方案计算中…暴力压制?经济反击?情报误导?生存基地建设规划(独立宅院购入)——优先级:即刻执行!资源目标锁定!推进度…计算中!】
她的目光平静地收回,落在柳氏惊惶失色的脸庞上。
“娘。”洛菁的声音清晰传来,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惊不起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明天起,大哥的饭食,多蒸个蛋羹。”
她顿了顿,补充道:“用你的好药钱买。”
柳氏猛地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刻…她想的竟还是给老大多加个蛋羹?!
洛菁己经不再看她。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王氏阴影笼罩的庭院深处。
那里,她那一首沉稳寡言、肩负着养家重担的大哥洛文,己经放下书册,正蹙着眉头推门而出,沉默而忧虑地朝着暴风中心走去…
而洛菁那双掩映在阴影深处、如同冰棱般幽邃的瞳孔里,一丝被点燃的、属于末世战士的幽冷火焰,无声地跳跃着!
深蓝指令更新:
【基地建设提速!核心目标:独立产权宅院!坐标锁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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