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胎记疑云·青鸾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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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胎记疑云·青鸾浴火

 

“砰!”

沉重的木门隔绝了最后一丝暖意和王帐中那微弱的呜咽。无名(沈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散发着霉味的泥地上。胸口被慕容翊击中的地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头腥甜翻涌,又被她死死咽下,只留下一股铁锈般的苦涩在口中弥漫。

孩子…

那个刚刚被她失而复得、还残留着体温和微弱气息的襁褓…

那个脖颈下方、靠近左侧锁骨处…那个触感异常的小小凸起…

巨大的失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那如同毒蛇般疯狂滋生的疑虑,瞬间将她彻底吞噬!慕容翊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活下去的资格”——如同悬在头顶的、随时会斩落的利剑!

“不…不可能…一定是冻伤…一定是光线太暗我看错了…”无名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的落叶。她拼命地、神经质地回忆着孩子刚出生时的每一个细节。那小小的、的脖颈,左侧锁骨下方,那个清晰的、如同展翅欲飞的小小青鸾轮廓…她甚至记得有一次喂奶时,那淡粉色的胎记在她指尖下的温热触感…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从喉咙深处挤出,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膝盖上粗糙的布料。是她的孩子!一定是她的孩子!慕容翊只是暂时夺走他,像猫捉老鼠一样戏耍她!那点不一样,肯定是冰窟冻伤留下的疤痕!一定是!

然而,无论她如何自我催眠,那个模糊的、不规则的凸起触感,如同最顽固的毒刺,深深扎在她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尖锐的不安和恐慌。

就在这时——

“笃…笃笃…笃笃笃…”

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敲击声,再次穿透厚重的泥土和黑暗,从她头顶正上方的某处传来!

是寒铁窟里的那种暗码敲击声!沈家的暗卫!他们还在!他们还在传递信息!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的微弱星火,瞬间刺破了无名心中翻涌的绝望迷雾!她猛地抬起头,顾不上满脸的泪痕和胸口的剧痛,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头顶那微弱的“笃笃”声上!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节奏也更加急促有力!

“点(笃)…点(笃)…点(笃)…划(笃——)!”—— V(危险)!

“点(笃)…划(笃——)…点(笃)…点(笃)…划(笃——)!”—— H(孩子)!

“点(笃)…点(笃)…划(笃——)…划(笃——)!”—— U(非)!

“点(笃)…划(笃——)…点(笃)…划(笃——)!”—— R(真)!

V-H-U-R?!危险!孩子!非!真?!

危险孩子非真?!

危险!孩子非真?!!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无名脑海中炸开!炸得她魂飞魄散!所有的自我安慰瞬间被击得粉碎!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冰冷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暗卫在警告她!孩子是假的!那个被慕容翊抱在怀里、被她短暂拥入怀中的婴儿…是假的!是慕容翊用来控制她、试探她的道具!

难怪!难怪胎记不一样!难怪触感不同!难怪…慕容翊如此轻易地就让她“见到”了孩子!他根本不怕她看出破绽!因为他手里握着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筹码!他只是在享受这场猫鼠游戏!看着她为了一个假货痛苦、挣扎、献上一切!

巨大的荒谬感、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如同冰河倒灌,瞬间冻结了无名所有的血液!她浑身僵硬,连颤抖都停止了,只有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在黑暗中爆发出骇人的、如同淬毒寒冰般的光芒!

慕容翊!你好狠!好毒!

就在这时——

“吱呀——”

那扇紧闭的、沉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风雪涌入,没有光亮透入。只有一片更加浓稠的黑暗,和一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滑进来的瘦小佝偻身影!

无名悚然一惊!瞬间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惊醒!她猛地蜷缩身体,警惕地看向门口!是慕容翊的人?!还是…?!

那身影动作极快,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反手轻轻合上门扉。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以及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睛!那眼神…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沧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关切!

无名的心脏狂跳起来!是暗卫?!是传递信息的人?!

来人没有靠近,只是停在门口阴影里。他极其轻微地、对着无名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极其缓慢而清晰地,在身前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一个极其古老、极其隐秘的手势!一只手掌平伸,拇指内扣,其余西指并拢微微弯曲,如同鸟喙!然后,那“鸟喙”缓缓指向自己的心口,再缓缓指向无名!

青鸾!归心!

这是沈家暗卫最高级别的效忠和确认身份的手势!只有最核心的成员才知晓!

轰——!

巨大的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瞬间冲垮了无名的心防!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是沈家的人!真的是父亲留下的忠诚力量!

来人做完手势,没有停留。他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然后退,消失在门缝外的黑暗中。门扉被重新轻轻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如同幻觉!

但无名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手势,那眼神,那无声的确认…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她彻底沉沦的深渊!

孩子是假的!

但沈家的忠诚还在!

父亲留下的秘藏和真相还在!

“北望青山”指向的昭雪之路还在!

巨大的悲恸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涅槃般的冰冷决心!慕容翊!你想玩?好!我陪你玩到底!

为了真正的孩子!为了父亲!为了沈家满门的血债!

从今天起,沈倾…彻底死去!

活下来的,将是为了复仇和守护而生的…浴火青鸾!

无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地上支撑起身体。胸口依旧剧痛,右脚踝依旧如同碎裂,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硬的火焰!所有的软弱、犹豫、恐惧,都在得知孩子是假的那一刻,被彻底焚尽!

她摸索着,从怀中贴身之处,再次取出那枚温润却冰冷的青鸾玉佩。指尖着背面的“青山”凸起,感受着其中隐藏的、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

力量…她需要力量!需要在这地狱里活下去、并最终撕碎一切的力量!

就在这时——

“吱呀——”

木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带着风雪的气息和刺眼的光线!

依旧是那个刻薄的仆妇阿兰(显然她并未被处理掉),端着一个粗陶碗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惯常的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喂!没死吧?将军开恩,赏你口吃的!赶紧吃了!别装死!”

一碗稀薄的、漂浮着几片烂菜叶的粟米粥被重重放在门口冰冷的地面上。

无名缓缓抬起头。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瑟缩或沉默,而是用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平静地、毫无波澜地看向阿兰。

那眼神…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卑微,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和…一种让阿兰瞬间感到头皮发麻的审视!

阿兰被这陌生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里强撑着骂道:“看…看什么看!赶紧吃!吃完了还有活干!将军说了,别想白吃饭!”

无名没有说话。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拖着依旧剧痛的身体,挪到那碗粥前。她没有立刻去吃,而是伸出那双被冻伤和麻绳勒得红肿不堪、包裹着纱布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动作,端起了那只粗陶碗。

然后,在阿兰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将碗凑到嘴边,没有犹豫,如同吞咽钢铁般,将冰冷的、带着馊味的粥,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仇恨的燃料。

每一口,都像是在淬炼复仇的刀刃。

吃完最后一口,她放下碗,抬起手,用肮脏的袖口,极其缓慢地擦去嘴角的残渍。动作平静,却带着一种让阿兰感到莫名心悸的力量。

“活…什么活?”无名开口,声音嘶哑,却不再颤抖,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

阿兰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问,随即撇撇嘴,带着一丝恶意的嘲弄:“还能什么活?将军的‘爱驹’踏雪乌骓,昨儿个不知怎么受了惊,踢伤了马奴,马厩里正缺人手!将军说了,你这贱骨头既然死不了,就去伺候马吧!从今天起,你就滚去马厩刷马!要是踏雪少了一根毛,仔细你的皮!”

刷马?马奴?

寒铁营的马厩,是比奴隶营更加肮脏、劳累、且充满危险的地方!尤其是慕容翊那匹以暴烈著称的踏雪乌骓!

这分明是另一种变相的折磨和羞辱!

然而,无名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恐惧。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知道了。”她嘶哑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兰被这反常的平静弄得有些发毛,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扭着腰肢离开。

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

无名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阿兰的脚步声远去。黑暗中,她缓缓摊开刚刚擦拭过嘴角的右手手掌。借着门缝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在她掌心那肮脏的袖口褶皱里,紧紧攥着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小片极其不起眼的、边缘被刻意撕扯得参差不齐的、带着油渍和污垢的…粗糙麻布碎片!

正是刚才阿兰递粥时,她“无意”中从阿兰那件略显厚实的旧棉袄袖口上,借着端碗的动作,极其隐蔽地撕扯下来的!

布料粗糙,带着长期未清洗的汗臭和油腻感。但这不重要。

无名将这片麻布碎片凑到鼻尖,深深地、仔细地嗅闻着。

除了汗臭和油腻…还有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掩盖的、却让她心脏骤然狂跳的…气味!

那是一种…淡淡的、带着一丝清苦和草木灰气息的…药味!

很熟悉!

正是之前在刑讯室,慕容翊让仆妇强行灌她喝下的、那碗驱寒提神的、辛辣刺鼻的汤药里…所包含的一种独特药材的气味!她记得那种清苦回甘的味道!是北境特产的“雪魄草”!极其珍贵,只有将领级别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少量配给!

阿兰…一个最低贱的杂役管事婆子…她的袖口上,怎么会有只有高级将领才可能沾染的“雪魄草”药味?!

除非…她刚刚接触过熬制这种药的人!或者…接触过刚刚服用过这种药的人!

而整个寒铁营,能随时享用“雪魄草”的人…屈指可数!

慕容翊…他受伤了?!

在鹰愁涧冰河?被韩铮所伤?!所以需要服用珍贵的“雪魄草”?!

这个推断如同闪电般劈入无名的脑海!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她!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慕容翊受伤!营中戒备看似森严,实则核心力量因主将受伤而可能出现短暂的空隙!沈家暗卫在行动!传递信息,甚至能潜入她的住处!

而马厩…那个看似肮脏危险、实则位于营地边缘、靠近后山、管理相对松散的地方…或许…是她唯一能暂时摆脱严密监视、甚至…接触到暗卫的机会!

活下去…复仇…寻找真正的孩子…

这一切,都需要她先在这地狱里,撕开一道裂缝!

无名缓缓握紧了拳头,那片带着“雪魄草”气味的麻布碎片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如同攥住了一把无形的钥匙。她沾满污垢的脸上,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马厩…踏雪乌骓…

慕容翊…你的伤…会是你王朝崩塌的第一道裂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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