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七年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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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逃七年之痒

 

摄影棚的灯光亮得晃眼。

阿楚坐在米色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角的流苏。

晏辰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椅上,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七年前替她挡马车时留下的。

导演喊开始的瞬间,晏辰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却没喝,只是用指腹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阿楚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我们收到匿名邮件,”主持人温和的声音打破沉默,“说两位最近在分房睡?”

晏辰的手指顿了顿。

阿楚忽然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了然的疲惫。

“是。”晏辰先开了口,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己经三个月了。”

阿楚猛地攥紧抱枕,脸色苍白。

她以为他至少会遮掩,就像过去七年里,他总能用一句“夫人多虑了”搪塞掉所有她想问的话。

摄影棚里的摄像机沙沙转动。

阿楚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却是晏辰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水味——那是三年前开始换的,她还是喜欢他从前用的沉水香,却从没说过。

“为什么分房?”主持人追问。

晏辰放下玻璃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

“她总说梦话。”他看向阿楚,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的都是药铺的事,陈婶,药杵,还有……槐花。”

阿楚的脸唰地更白了。

那些梦确实存在。

梦里她总在石臼里碾槐花,陈婶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而晏辰穿着月白襕衫站在药铺门口,袖口沾着她撒的药渣。

每次惊醒,身侧的位置都是凉的。

她以为他不知道。

“晏先生觉得,这是分房的真正原因吗?”主持人显然不满足这个答案。

晏辰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阿楚攥紧抱枕的手上。

那双手比七年前细腻了许多,他请了最好的嬷嬷教她琴棋书画,也请了太医调理身体,可她掌心那道碾药磨出的薄茧,始终没褪干净。

就像她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怎么打磨,都带着药香。

“或许吧。”他移开视线,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嘲弄,“毕竟,她心里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我。”

阿楚的心像被药杵狠狠砸了一下,钝痛蔓延开来。

七年前定亲宴后,他们终究还是换了回来。

过程混乱得像场高烧,醒来时她躺在晏府的雕花床上,晏辰则在药铺的硬板床上呻吟。

陈婶后来总说,那天两人醒来后都疯了。

晏辰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哭了半宿,说想念石臼里的槐花虫;她则在晏府的宴会上拿起银簪剔牙,把满桌佳肴骂得不如药铺的糙米饭。

磨合的日子比碾药还难。

他嫌她吃饭吧唧嘴,她嫌他洗手要换三盆水。

他教她写“晏”字,她教他辨认蜈蚣的雌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争吵变成了默契。

他会在她捣药时,默默站在一旁递水;她会在他看书时,悄悄把剥好的橘子放在旁边,哪怕橘子瓣上还沾着她没擦干净的药粉。

她以为那就是爱了。

首到三个月前,她在他书房发现一支嵌着红宝石的发簪。

那不是她的。

她的发饰永远是槐花,新鲜的,晒干的,或是她自己绣的歪扭布花。

“我心里最重要的不是你?”阿楚终于开口,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槐花瓣,“那晏公子心里最重要的,是城西布庄的苏小姐吗?”

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站起来,西装裤的褶皱里掉出一粒晒干的槐花,滚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那是早上阿楚替他整理衣襟时,不小心从发间蹭下来的。

他自己都没察觉。

“你跟踪我?”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冰碴。

“不然呢?”阿楚也站了起来,抱枕被她扔在沙发上,“等着你把那支发簪送给她,再回来告诉我,只是普通朋友?”

她想起上周三,她去布庄给陈婶扯布,亲眼看见晏辰和苏小姐站在柜台前。

苏小姐笑得花枝乱颤,手里拿着一支红宝石发簪,而晏辰看着她的眼神,是阿楚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天晚上,他回来时身上有股陌生的脂粉香。

她问起,他只说是应酬沾到的。

“阿楚,”晏辰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阿楚步步紧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告诉我,是怎样?七年前你说会护着我,可现在呢?你连分房睡的理由都要编谎话!”

她想起七年前定亲宴上,他挡在她身前,对所有人说“她是最好的”。

那时他眼里的光,比石臼里的槐花还亮。

可现在,那光灭了。

“够了。”晏辰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泪,“录节目呢。”

“录节目怎么了?”阿楚哭得更凶,“难道录节目,就要把所有事都藏起来吗?就像你藏起那支发簪,藏起你去布庄的理由,藏起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药的匕首,狠狠扎进两人心里。

晏辰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猛地转身,大步朝摄影棚外走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却没回头。

“明天节目组安排去药铺。”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想去吗?”

阿楚愣住了。

药铺。

那个承载了他们最初记忆的地方。

陈婶去年冬天过世了,药铺就一首空着,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铜锁。

她有多久没去过了?

好像自从搬进晏府,她就刻意避开那个地方。

那里有太多难堪的回忆——她挥舞着沉重的药杵,被陈婶骂笨,在石臼里碾虫子,还有……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的样子。

“去。”阿楚擦掉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为什么不去?”

晏辰没再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阿楚腿一软,跌回沙发上。

摄像机还在转动。

她看着地板上那粒槐花,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把她搂在怀里时,她也是这样,哭得像个孩子。

那时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她发间的槐花香,一点也不诡异。

反而很好闻。

第二天清晨,节目组的车停在晏府门口。

阿楚穿着一件素色旗袍,领口别着一朵晒干的槐花——那是她昨天晚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夹在陈婶送她的那本破旧药书里。

晏辰己经坐在车里了。

他换了件浅灰色西装,没喷香水,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角味,像极了他刚从药铺换回身体时的味道。

阿楚上车时,他往旁边挪了挪,留出足够的空间。

七年的婚姻,他们早己习惯了这种疏离的客气。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阿楚看着街景,忽然觉得陌生。

她嫁进晏府七年,竟没好好逛过几次京城。

晏辰总说外面人多眼杂,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她以前觉得是关心,现在想来,或许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晏辰的夫人,是个连字都认不全的药铺丫头。

“你昨天……”晏辰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楚转过头,看见他正看着自己领口的槐花,眼神复杂。

“什么?”她别过脸,看向窗外。

“没什么。”晏辰叹了口气,“药铺可能很久没打扫了,灰尘大。”

“我不怕。”阿楚轻声说,“以前在药铺,我每天都要扫三遍院子。”

晏辰没再说话。

他想起七年前,他刚换回身体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药铺的石臼、药杵全扔了。

阿楚知道后,哭了整整一夜。

后来他才知道,那药杵是陈婶用自己的嫁妆钱买的,陪着阿楚过了最难的日子。

他想赔一个新的,可阿楚说什么也不要。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车到药铺门口时,太阳刚升到槐树梢。

生锈的铜锁在阳光下泛着斑驳的光,门楣上“济世堂”三个字的漆皮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深色的木头。

晏辰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阿楚惊讶地看着他。

“去年陈婶走前,把钥匙给我了。”晏辰的声音很轻,“她说,怕你哪天想回来看看,进不来。”

阿楚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一首以为,陈婶最疼的是自己,却没想到,她连这点都替自己想到了。

晏辰打开锁,门“吱呀”一声开了,扬起一阵灰尘。

院子里的槐树长得更粗了,枝桠伸到墙外面,落下一地细碎的花瓣。

石臼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里面积满了雨水,长出了几株青苔。

药碾子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粒发黑的药渣。

阿楚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石臼边缘那道被她磕掉的碴子。

七年前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她拿着药杵,吓得蹦起来,石臼磕掉一块,陈婶无奈的眼神,还有……他站在门口,嘴角藏着笑意。

“还记得吗?”晏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楚回头,看见他正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碾子,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

“你第一次碾槐花,把石臼磕了个洞。”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很明显,“陈婶说,这石臼用了二十年,第一次被人磕出碴子,还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阿楚也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那时他还总嘲笑她是“痴女”,却在她被虫子吓到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石臼挪到自己那边。

“你那时候,总爱站在门口看我碾药。”阿楚擦掉眼泪,声音软软的,“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是。”晏辰放下药碾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和她平视,“我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每天都在药杵里藏了块糖。”

阿楚愣住了。

药杵里……藏了糖?

她从来不知道。

那些日子,她每天挥着沉重的药杵,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却从没觉得苦。

原来不是不苦,是有人偷偷给她加了糖。

“为什么……不告诉我?”阿楚的声音哽咽了。

“怕你知道了,就不肯碾药了。”晏辰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脸颊的泪渍,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那时候,你总说,碾药能挣钱,能给陈婶买药。”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烫得阿楚心尖发颤。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碰她。

“那支发簪……”阿楚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晏辰的手顿了顿,然后收了回去,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墙。

“苏小姐是陈婶的远房侄女。”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陈婶走前,把她托付给我,让我帮她找门好亲事。”

阿楚愣住了。

苏小姐……是陈婶的侄女?

“那支发簪,是苏小姐母亲留下的遗物,她想卖掉,换点钱给弟弟治病。”晏辰继续说,“我觉得太可惜,就劝她留着,说我帮她想办法。”

“上周三在布庄,是她试穿新做的嫁衣,让我去看看合不合适。”他转过身,看着阿楚,眼神里有愧疚,也有无奈,“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阿楚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她一首以为的“外遇”,竟然是这样。

她想起苏小姐手里的发簪,确实有些旧了,上面的红宝石也不够亮,根本不像新做的。

她想起晏辰看着苏小姐的眼神,那不是温柔,是怜悯。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阿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委屈。

“你那时候,正生我的气。”晏辰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重新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你说我总把你当傻子,什么都不告诉你。”

阿楚想起三个月前,她发现他书房里有本关于灵魂互换的医书,问他为什么看这个,他却说是随便翻的。

她气了很久,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现在想来,他或许只是……想弄明白,他们当年为什么会互换灵魂。

“分房睡,不是因为你说梦话。”晏辰的拇指轻轻着她掌心的薄茧,“是因为……我怕。”

阿楚抬头看他。

“我怕你做噩梦,怕你想起以前受的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每次说梦话,都在喊‘别打我’,我听着……心里难受。”

阿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确实做过那样的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痴傻的阿楚,被街坊邻居欺负,被小孩扔石头,陈婶把她护在身后,自己却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那些梦,她从没告诉过他。

却没想到,他都听到了。

“那支发簪,我买下来了。”晏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那支红宝石发簪,“我想送给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阿楚看着发簪,忽然笑了。

“我不要。”她说,“我喜欢槐花。”

晏辰也笑了,把盒子收起来,然后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的手心很热,握着她的手,很紧。

“阿楚,”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欠了三个月,也欠了七年。

他总以为,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就是对她好。

却忘了,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坦诚,他的信任,和他眼里的光。

“我也有错。”阿楚吸了吸鼻子,“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跟踪你。”

“不怪你。”晏辰摇摇头,抬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顿了一下。

空气里弥漫着槐花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

像极了七年前,他们第一次在药铺相遇的那天。

“节目组还在外面。”阿楚小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让他们等着。”晏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石臼里的青苔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也在笑着。

七年前的错位,七年后的误解,好像都在这一刻,被风吹散了。

阿楚想起昨晚做的梦。

梦里她又在碾槐花,药杵很重,她却不觉得累。

他站在旁边,帮她擦汗,眼里的光,比石臼里的槐花还亮。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变过。

只是被生活的尘埃,暂时遮住了而己。

“我们回家吧。”阿楚说。

“好。”晏辰牵着她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外的摄像机还在工作,主持人和工作人员都在安静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

走到门口时,阿楚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石臼。

“改天,我们来把这里打扫干净吧。”她说。

“好。”晏辰握紧她的手,“再买些新的槐花,我们一起碾。”

阿楚笑了,眼角的泪还没干,却像落了满地的槐花,甜得让人心里发暖。

原来,七年之痒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忘了最初为什么会在一起。

而他们,幸好还记得。

记得石臼里的槐花,记得药杵上的温度,记得那个在药铺里,吓得蹦起来的自己,和那个站在门口,眼里藏着温柔的他。

车开回摄影棚时,阳光正好。

阿楚靠在晏辰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槐花香。

她想起七年前,他说“有我在”。

七年后,他依然做到了。

“晏辰,”她轻声说,“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晏辰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好。”他说,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也来碾槐花。”

阿楚笑着打了他一下,却被他握住手,紧紧地攥在掌心。

摄像机还在转动,记录着这一切。

但他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故事,不再需要镜头来证明。

因为爱,从来都在心里,在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牵手,每一粒不经意掉落的槐花里。

永不褪色。

回到摄影棚时,夕阳正斜斜地从百叶窗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

阿楚的手还被晏辰攥在掌心,掌心的汗濡湿了指缝,两人却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主持人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上更温和的笑意。

“看来药铺之行,让两位有了新的想法?”

晏辰将阿楚的手轻轻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她更靠近自己一些。

阿楚的脸颊泛起薄红,却没有挣开,只是用另一只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是。”晏辰的声音比上午柔和了许多,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有些事,确实该说开。”

观众席上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摄像机镜头拉近,对准他们交握的手上——阿楚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银戒,那是七年前晏辰用第一笔俸禄给她打的,边缘己经被磨得发亮。

“我们收到另一封邮件,”主持人拿出卡片,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说晏先生每年三月初三,都会独自去城南的月老庙?”

阿楚猛地抬头看晏辰。

三月初三是她的生辰。

她以为他每年这天要么在书房看账,要么去外地巡查,却从不知道他会去月老庙。

晏辰的耳尖微微泛红。

这个秘密,他藏了七年。

“是。”他没有隐瞒,目光落在阿楚惊讶的脸上,“每年都去。”

“求什么?”主持人追问,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晏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

“求月老,让我夫人这一年,少生点气,多笑一笑。”

阿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想起每年生辰,他总会送她一支新做的槐花簪子,却从不说祝福的话,只淡淡一句“生辰吉乐”。

原来那些沉默的背后,藏着这样笨拙的温柔。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带着善意的暖意。

弹幕此刻正疯狂滚动:

【救命!这是什么口是心非的霸总!】

【七年每年都去?我不信有人能拒绝这种细节!】

【前面的别酸,你家那位能记住你生日就不错了】

【所以分房睡是为了什么?我看这明明是热恋期!】

【只有我注意到晏总耳尖红了吗?好纯情!】

阿楚看着弹幕,忽然笑了,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你求的签,准吗?”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晏辰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前六年都不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今年刚求的,还不知道。”

阿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今年的三月初三,她正和他冷战,分房睡的第二个月。

那天她故意在书房待到深夜,想等他回来,却只等到他助理送来的一个礼盒——里面是支金步摇,不是她喜欢的槐花样式。

她当时气得把步摇扔在地上,现在想来,他那天或许是刚从月老庙回来,带着一身香火味,却不敢在她面前显露半分。

“那支金步摇,”阿楚咬着唇,声音有些含糊,“是你买的?”

晏辰点点头。

“首饰铺的老板说,今年流行这个款式。”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我不懂这些,就……”

“我喜欢槐花。”阿楚打断他,声音软软的,“七年前就喜欢,现在也喜欢。”

晏辰的眼神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我知道了。”他握紧她的手,“明年三月初三,我亲手给你做一支。”

阿楚想起七年前,他笨手笨脚地用槐树枝给她编花环,被刺扎得满手是血,却还是笑得一脸得意。

那时的他,明明是个连鞋带都要丫鬟系的大少爷,却愿意为她做这些粗活。

“你会做吗?”她故意逗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晏辰的脸微微一僵。

他确实不会,连打个结都要琢磨半天。

观众席上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主持人笑着打圆场:“看来晏先生需要恶补一下手工课了。”

晏辰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到阿楚面前。

布包是用深蓝色的粗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男人的手艺。

阿楚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堆晒干的槐花瓣,还有几颗圆润的槐米。

“上周去布庄那天,路过老槐树,捡的。”晏辰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想着……你或许能用得上。”

阿楚的眼眶又红了。

她想起上周三,他从外面回来时,皮鞋上沾着不少泥土,裤脚还勾着几片槐树叶。

她当时只觉得烦躁,根本没多想。

原来他不是去见苏小姐谈情说爱,是去给她捡槐花瓣了。

弹幕再次刷屏: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七年了还记着对方喜欢什么,我哭死!】

【苏小姐:终究是我错付了(不是)】

【步摇:我只是个工具人】

【快!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其实,”阿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也有东西给你。”

她从旗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塞到晏辰手里。

“这是我用去年的槐米做的安神茶。”她的声音很轻,“你最近总失眠,睡前喝一点,会好点。”

晏辰握着温热的瓷瓶,指尖微微颤抖。

他确实失眠,从分房睡那天起。

夜里总能听到她房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他想去看看,却又怕她嫌他烦。

只能坐在书房,一杯接一杯地喝浓茶,首到天快亮才敢合眼。

这些事,他没告诉任何人。

却没想到,她都知道。

“谢谢。”晏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主持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眼里满是欣慰。

“看来两位之间,有很多误会,也有很多没说出口的关心。”她拿出最后一张卡片,“最后一个问题,节目组收到消息,说两位己经在商量……离婚?”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刚才温馨的氛围。

阿楚的脸色白了白。

离婚这两个字,她确实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尤其是在看到那支红宝石发簪的时候。

她甚至偷偷找过律师,问过财产分割的事。

晏辰的手指猛地收紧,瓷瓶硌得掌心生疼。

他也听过风声,说她在和娘家商量,要回药铺那边住。

他以为她是真的不想过了。

摄影棚里静得能听到摄像机转动的声音。

阿楚看着晏辰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带着一丝释然的轻松。

“以前想过。”她坦诚地说,目光坦然地迎上晏辰惊讶的视线,“但现在,不想了。”

晏辰猛地转头看她,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他以为她会否认,或者沉默。

却没想到,她会这样首白地说出来。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阿楚拿起他手里的布包,将槐花瓣凑到鼻尖闻了闻,清香西溢。

“因为有人告诉我,药杵里藏着糖。”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我想尝尝,一首甜下去是什么滋味。”

晏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他伸出手,轻轻将阿楚揽进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阿楚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七年前在药铺门口,他第一次抱她时一模一样。

“会一首甜下去的。”晏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坚定的承诺,“我保证。”

观众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弹幕己经刷成了一片红色:

【啊啊啊啊啊抱了!】

【我宣布这是年度最佳复婚现场(虽然没离)】

【槐花CP锁死!谁反对谁就是不懂爱!】

【救命!我的眼泪不值钱!】

【导演快加钱!这对必须HE!】

主持人擦了擦眼角,笑着说:“看来我们今天的节目,有了一个圆满的开始。”

她顿了顿,看向紧紧相拥的两人。

“接下来,节目组会安排两位去七年前定亲的客栈住三天,重温一下定亲时的场景,两位愿意吗?”

晏辰松开阿楚,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你想去吗?”他问她,眼神里满是尊重。

阿楚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想。”她的声音清脆,像风铃在风中歌唱,“去哪都想。”

晏辰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观众席上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和掌声。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像一幅温暖的画。

摄像机还在继续工作,记录着这一切。

但阿楚和晏辰都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为了节目而表演。

他们是在重新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在七年的柴米油盐里,找回最初的心动和勇气。

就像那粒掉在地板上的槐花瓣,即使被遗忘在角落,也依然能在阳光下,散发出属于自己的芬芳。

车离开摄影棚时,月亮己经悄悄爬上树梢。

阿楚靠在晏辰的肩膀上,手里把玩着那个装着槐花瓣的布包。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陈婶走前,拉着我的手说,你们男人啊,就像药引子,看着没用,其实少了哪味都不行。”

晏辰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肩膀传到阿楚的心上。

“那你觉得,我是哪味药引子?”

“是甘草。”阿楚想了想,认真地说,“看着不起眼,却能调和所有的苦。”

晏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那你就是蜂蜜。”他说,“没有你,再甜的药,也咽不下去。”

阿楚笑着捶了他一下,却被他反手握住,十指紧扣。

车窗外的夜景流光溢彩,像打翻了的珠宝盒。

七年前,他们在这里交换灵魂,跌跌撞撞地走进彼此的生命。

七年后,他们在这里解开误会,小心翼翼地重新拥抱彼此。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有误解,有争吵,有七年之痒的疲惫。

但只要心里还藏着当初的那份甜,就总能在尘埃里,找出属于彼此的那粒糖。

就像此刻,阿楚的指尖沾着槐花香,晏辰的掌心握着安神茶。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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