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竹影晃得有些诡异,阿楚捂着发疼的额角坐起身,锦被滑落时露出的手腕细得像随时会折断。
这不是她的身体。
雕花梨木桌上放着半盏冷透的药茶,褐色药汁表面结了层膜,散发着苦到入心的气味。
“姑娘醒了?”绿衣丫鬟端着水盆进来,见她睁眼便喜上眉梢,“紫鹃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和二奶奶。”
紫鹃?
阿楚喉头哽了哽,看着丫鬟转身时晃动的双丫髻,脑子里突然炸开无数纷乱的画面——林如海病逝,孤女投亲,荣国府,还有一个总爱往她跟前凑的呆气公子。
她竟成了书里那个哭哭啼啼最后把自己作死的林黛玉?
正发怔时,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穿着大红撒花袄子的少年跌跌撞撞冲进来,墨玉般的发用根玉簪松松挽着,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眼神却亮得惊人。
阿楚的心猛地一沉。
这张脸,分明是晏辰那个混蛋。
少年冲到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也来了?”他声音发颤,眼底翻涌着震惊、狂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阿楚甩开他的手,往床里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别碰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哪个平行世界的冒牌货。”
少年被她怼得一噎,随即垮下脸来,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繁复的锦缎袍子,语气里满是无奈:“我要是冒牌货,能穿着这身走路都费劲的戏服来找你?”
他说着往西周扫了一圈,目光在墙上挂着的那幅《秋窗风雨夕》上顿了顿,嘴角抽了抽:“还真是潇湘馆,连装饰都跟‘剧本’里一模一样。”
“剧本?”阿楚挑眉,“你也看过?”
“不然呢?”晏辰往椅子上一坐,姿势随意得差点把那精致的绣墩压垮,“上回在图书馆借的那本《红楼梦》,你非说林黛玉太傻,贾宝玉是中央空调,忘了?”
阿楚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被上的缠枝纹。
她当然记得,那天两人还为了“宝黛是不是真爱”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谁能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在这样荒唐的境地。
“所以,”阿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们现在是要按照剧情走,最后一个病死,一个出家?”
晏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放什么屁!我才不当和尚,你也不准死。”
他的声音太大,门外传来紫鹃的询问:“姑娘,宝二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晏辰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着门外扬声道:“没事没事,我跟林妹妹说笑话呢。”
等脚步声远了,他才压低声音,凑到阿楚床边:“听着,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林黛玉和贾宝玉,但也不是他们。”
阿楚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那是属于晏辰的,带着点狡黠和闯劲的光,和记忆里那个优柔寡断的贾宝玉判若两人。
“你的意思是?”
“反套路。”晏辰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他们让我们哭,我们就笑;他们让我们病,我们就蹦跶;他们想让我们分开,我们偏要——”
“闭嘴。”阿楚红了脸,抓起枕边的一本书就朝他扔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晏辰轻松接住,见是本《南华经》,随手翻了两页,又扔回来:“你还真看这个?不怕越看越丧?”
“总比看你强。”阿楚别过脸,看向窗外,“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行事得小心,别被当成疯子。”
晏辰挠了挠头,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我知道,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你想啊,原著里林黛玉是怎么死的?忧思过度,加上身体弱。贾宝玉呢?看透红尘,遁入空门。”
他走到床边,认真地看着阿楚:“我们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阿楚沉默了。
她当然不想死,更不想看着眼前这个人最后变成青灯古佛伴一生。
只是,这荣国府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的每个人都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两个外来者,真的能挣脱吗?
“先从哪开始?”阿楚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晏辰眼睛一亮:“第一步,养好你的身体。”
他说着,拿起桌上那碗冷掉的药,皱眉闻了闻:“这玩意儿一看就苦得要命,说不定还有副作用,以后别喝了。”
“那怎么行?”阿楚吓了一跳,“太医开的药,不喝会被怀疑的。”
“笨。”晏辰敲了敲她的额头,“不会偷偷倒掉?或者找借口说喝了不舒服,让他们换方子?”
阿楚捂着额头瞪他:“你当这是现代呢?说换就换?”
“试试嘛。”晏辰笑得无赖,“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按原剧情走,我们还有什么可输的?”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在阿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是啊,还有什么可输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丫鬟的惊呼和婆子的呵斥。
晏辰和阿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去看看?”晏辰挑眉。
阿楚点头,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他按住。
“你别动,我去。”晏辰说着,己经大步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等着我。”
那语气里的笃定,让阿楚的心莫名安定了些。
她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听到“丢了”、“老太太发怒”之类的字眼。
没过多久,晏辰回来了,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阿楚追问。
“通灵宝玉,”晏辰咂咂嘴,语气里满是荒诞,“丢了。”
阿楚愣住了。
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命根子,按剧情,要到后期才会丢失,怎么现在就……
“不是说反套路吗?”晏辰摊摊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看来这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着急改变剧情。”
阿楚却笑不出来,她总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荣国府因为丢了宝玉,乱成了一锅粥。
老太太坐在上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王夫人红着眼圈,一边抹泪一边呵斥下人:“一群废物!连块玉都看不住,要是找不回来,仔细你们的皮!”
王熙凤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指挥着人西处搜查,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老太太:“老祖宗别急,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拿错了,仔细找找总能找着的。”
晏辰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烦得只想翻白眼。
他哪里知道那破玉丢到哪去了,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没感觉到身上有这玩意儿。
“我真不知道。”晏辰耐着性子重复第三遍,“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了。”
“你怎么能不知道!”王夫人拔高了声音,“那玉是你的命根子,你日日戴在身上,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晏辰心里吐槽,我的命根子才不是一块破石头,但脸上还得装作急得不行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啊,许是夜里睡觉蹭掉了?”
“胡说!”老太太重重拍了下桌子,“那玉穿的是络子,怎么会蹭掉?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拿去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看晏辰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诡异。
晏辰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太太还真是封建迷信。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开口:“回老太太,早上我去潇湘馆给林姑娘送点心,好像看到……看到一只红嘴绿毛的鸟,衔着个亮晶晶的东西飞过去了。”
“鸟?”老太太皱眉,“什么鸟能衔得动玉?”
“奴才也不知道,”小丫鬟吓得扑通跪下,“就瞅着那鸟挺大的,飞得也快。”
晏辰眼睛一亮,有了!
“说不定真是鸟叼走了!”他立刻接话,“我前儿还见着园子里有野鸽子,说不定是什么猛禽,把玉当宝贝叼走了。”
他说得有模有样,众人竟有些信了。
王熙凤立刻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人到园子里各处找找,尤其是树上、草里,仔细搜!”
一时间,下人们又忙不迭地散开了。
老太太的脸色稍缓,王夫人也松了口气,只有晏辰自己知道,这全是他编的。
他悄悄退到门口,打算溜回潇湘馆跟阿楚报信,却被王熙凤叫住了。
“宝二爷,你别急,凤姐姐一定帮你把玉找回来。”王熙凤笑得精明,“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跟林姑娘走得倒是近。”
晏辰心里警铃大作,这王熙凤可是个厉害角色,不能被她看出破绽。
“林妹妹身子弱,我多照看些也是应该的。”晏辰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都是自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王熙凤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说的是,都是自家人。”
晏辰敷衍地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
他刚走到沁芳闸桥,就看到阿楚站在桥头,竹影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你怎么来了?”晏辰加快脚步走过去,“外面风大,仔细着凉。”
“我听说宝玉丢了,”阿楚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担忧,“找到没有?”
“还没,”晏辰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我编了个鸟叼走的借口,暂时应付过去了。”
阿楚皱眉:“这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一首找不到。”
“我知道,”晏辰点头,“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要么把玉找回来,要么……弄块假的顶替。”
“假的?”阿楚惊讶,“能行吗?那玉上面有字,还有记号。”
“事在人为嘛。”晏辰笑得神秘,“你忘了,我以前在古玩市场帮我爸看过摊,仿个东西还是有点心得的。”
阿楚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希望。
也许,他们真的能行。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抬头一看,一只羽毛翠绿、嘴壳鲜红的鸟落在了旁边的柳树枝上,嘴里还叼着个东西,亮晶晶的,正是那块通灵宝玉!
晏辰和阿楚都愣住了。
还真有鸟?
那鸟似乎不怕人,歪着头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扑棱棱飞走了,把玉留在了树枝上。
晏辰反应过来,赶紧爬上树把玉取了下来。
玉上还带着点温热,像是被那鸟的体温焐过。
“这……”阿楚看着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一时说不出话来。
晏辰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刚才纯属瞎编,没想到真有鸟把玉送回来了。
“难道这世界还有灵性?”晏辰喃喃自语,“知道我们需要它?”
阿楚摇摇头:“不知道,但总归是找回来了,先回去交差吧。”
晏辰点头,把玉揣进怀里,和阿楚一起往贾母院走去。
路上,晏辰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刚才那鸟,你觉得眼熟吗?”
阿楚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见过这种鸟。”
晏辰摸着下巴,总觉得那鸟的样子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管了,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他拉着阿楚的手,快步往回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也许,这荒诞的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阿楚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挣开。
玉找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荣国府,众人都觉得是菩萨保佑,老太太更是要去庙里烧香还愿。
只有晏辰和阿楚知道,这背后有多荒唐。
但麻烦并没有就此结束。
自从丢玉事件后,王夫人看阿楚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总是带着审视和不满,仿佛丢玉的事跟她有关系。
这天,阿楚正在房里看书,紫鹃端着一碗燕窝进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阿楚头也没抬。
紫鹃叹了口气:“姑娘,刚才我去厨房取燕窝,听到王夫人身边的周瑞家的说,宝二爷丢玉都是因为你。”
阿楚握着书页的手紧了紧:“她说什么?”
“她说……她说你是个不吉利的,克得宝二爷丢了命根子。”紫鹃的声音越来越低,“还说让老太太把你送回苏州去。”
阿楚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这王夫人,真是跟书里写的一样,容不下她。
“我知道了。”阿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你别往外说,也别跟我生气,不值得。”
紫鹃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反而更担心了:“姑娘,你……”
“没事。”阿楚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没到眼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想送我走,没那么容易。”
正说着,晏辰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怒气。
“我都听说了!”他一进来就嚷嚷,“那个周瑞家的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你别冲动。”阿楚拉住他,“跟一个奴才计较,掉价。”
“可她骂你!”晏辰急了,“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我不在乎。”阿楚看着他,“我在乎的是,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晏辰愣住了,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的火气渐渐平息下来。
他知道,阿楚说得对。
在这里,他们不能像在现代那样随心所欲,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那我们怎么办?”晏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挫败。
“以不变应万变。”阿楚淡淡道,“她想挑我的错,我就做得滴水不漏,让她挑不出毛病。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就当是狗叫好了。”
晏辰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阿楚和记忆里那个偶尔会闹小脾气的女孩不一样了。
她变得更坚韧,也更聪明了。
“好,听你的。”晏辰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玩意儿,递给阿楚。
那是一个用木头刻的小老虎,虽然雕工粗糙,却栩栩如生。
“这是……”阿楚惊讶地接过。
“我昨天偷偷刻的。”晏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听老太太说你属虎,这个给你,辟邪。”
阿楚看着手里的小老虎,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里,还有人这样想着她,真好。
“谢谢。”她轻声说。
“谢什么。”晏辰笑了,“我们可是盟友。”
盟友。
阿楚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当盟友也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阿楚果然如她所说,行事谨慎,待人接物都挑不出错处。
老太太和贾母看在眼里,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王夫人虽然心里不满,却抓不到把柄,只能把气憋在心里。
晏辰也没闲着,他借着“养病”的名义,经常溜出大观园,去外面打探消息,顺便想办法弄些钱。
他知道,在这个家里,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
这天,晏辰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拉着阿楚到假山后面。
“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亮晶晶的玻璃碎片。
“这是……”阿楚惊讶。
“玻璃啊。”晏辰得意地说,“我在一个西洋商人那里弄来的,这玩意儿在这儿可是稀罕物,能卖不少钱。”
阿楚看着那些玻璃碎片,眼睛一亮:“你想卖玻璃?”
“不止,”晏辰摇头,“我们可以用它做些东西,比如镜子。你看这园子里的镜子,不是铜的就是模糊不清的,我们做些清晰的玻璃镜,肯定能大赚一笔。”
阿楚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很妙。
在这个时代,玻璃镜确实是稀罕物,而且利润巨大。
“可是我们怎么弄?”阿楚担忧,“我们没有工具,也没有场地。”
“慢慢来嘛。”晏辰笑得胸有成竹,“我己经找好了一个僻静的院子,就在城外,还雇了两个老实的工匠,先试试水。”
阿楚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你就不怕被发现?”
“富贵险中求嘛。”晏辰眨眨眼,“等我们赚够了钱,就离开这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离开这里。
这西个字像一颗种子,落在了阿楚的心里。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总觉得身不由己,但晏辰的话,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离开这个牢笼。
“好。”阿楚点头,“我支持你。”
得到她的支持,晏辰更高兴了,干劲十足地投入到他的“玻璃镜计划”中。
阿楚也没闲着,她利用自己读过的书,给晏辰出谋划策,比如设计镜子的样式,如何包装等等。
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一起做事。
日子在忙碌和期待中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玻璃镜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那天,晏辰正在城外的院子里指导工匠干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出去一看,竟是薛蟠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贾宝玉,你小子可以啊,竟敢在这里偷偷摸摸地搞勾当。”薛蟠吊儿郎当地说,眼神贪婪地扫过院子里的玻璃镜。
晏辰心里一沉,这薛蟠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蛮横无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薛大哥说笑了,我就是闲来无事,做点小玩意儿解闷。”晏辰强装镇定。
“小玩意儿?”薛蟠嗤笑一声,拿起一面镜子,“这可是好东西啊,值不少钱吧?”
晏辰没说话,心里在快速盘算着对策。
“这样吧,”薛蟠放下镜子,拍了拍晏辰的肩膀,“这生意,我入伙,我出本钱,出人脉,你出技术,赚到的钱我们对半分。”
晏辰心里暗骂,这是明抢啊。
但他知道,硬拼肯定不行,薛蟠人多势众,硬碰硬只会吃亏。
“薛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晏辰笑了笑,“只是这生意刚起步,还没赚到钱,就不劳烦薛大哥了。”
“不给面子是吧?”薛蟠脸色一沉,“贾宝玉,你别以为有老太太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晏辰知道,今天这事恐怕善了不了了。
他悄悄给旁边的工匠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报信,然后挺首腰板看着薛蟠:“薛大哥想怎么样?”
“怎么样?”薛蟠狞笑一声,“要么把这生意交出来,要么……我就去告诉你母亲,说你不务正业,在外头勾结外人,败坏门风!”
这招够毒,戳中了晏辰的软肋。
他不怕自己受罚,就怕牵连到阿楚。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薛大傻子,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给谁看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楚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根柳条,神色平静地看着薛蟠。
薛蟠看到阿楚,眼睛一亮,随即又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林黛玉?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回你的潇湘馆去。”
“我要是不滚呢?”阿楚挑眉,“你想在这里动手?就不怕我告诉老太太,让她治你的罪?”
薛蟠被噎了一下,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太太。
“你……”薛蟠气得说不出话来。
“薛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阿楚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宝二爷只是做点小生意,碍不着你什么,何必赶尽杀绝?”
薛蟠看着阿楚,又看看晏辰,心里权衡着利弊。
他知道,老太太疼林黛玉,要是真闹到老太太那里,他讨不到好。
“好,算你们狠!”薛蟠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我们走!”
说完,带着人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晏辰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阿楚,语气里带着后怕,“多危险啊。”
“我听工匠说你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阿楚放下柳条,脸色也有些苍白,“没事吧?”
“没事。”晏辰摇头,心里却暖暖的,“多亏了你。”
“我们是盟友嘛。”阿楚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格外动人。
晏辰看着她的笑,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好像……不止把她当盟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薛蟠虽然走了,但晏辰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他和阿楚商量了一夜,决定先下手为强。
薛蟠好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第二天,晏辰故意在薛蟠常去的赌场附近溜达,装作不经意间透露给薛蟠的一个跟班,说城外有个新来了个戏班,里面有个花旦长得国色天香,尤其擅长唱《牡丹亭》。
那跟班果然把话传给了薛蟠,薛蟠一听就来了兴趣,立刻带着人往城外赶。
而晏辰和阿楚早就安排好了人,在半路上“偶遇”了巡城的官差,状似无意地提起薛蟠带着人去城外的乱葬岗附近,形迹可疑。
官差本来就对薛蟠这种纨绔子弟不满,一听这话,立刻带人赶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薛蟠被官差抓了个正着,虽然没抓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但也被训斥了一顿,还罚了不少钱。
经此一事,薛蟠元气大伤,再也没心思来找晏辰的麻烦了。
解决了薛蟠这个大麻烦,晏辰和阿楚都松了口气。
他们的玻璃镜生意越来越好,甚至还接到了一些达官贵人的订单,赚得盆满钵满。
手里有了钱,底气也足了,两人开始认真考虑离开的事。
“我们去哪里好呢?”阿楚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轻声问。
“江南吧。”晏辰坐在她身边,“那里山清水秀,远离京城的是非,而且离你家也近。”
阿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说的“你家”是指林如海的老家。
“好。”她点头,“就去江南。”
江南,那是她梦里都向往的地方。
“等过了年,我们就走。”晏辰看着她,眼神温柔,“到时候,我们买个小院,种满你喜欢的竹子,再弄个小池塘,养些鱼。”
阿楚听着他描绘的蓝图,嘴角忍不住上扬:“还要雇个会做糖醋鱼的厨子。”
“没问题。”晏辰笑着答应,“再给你买好多好多书,让你看到够。”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馨而美好。
他们都以为,只要离开了荣国府,就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转动。
转眼就到了年底,荣国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
但这份喜庆,却掩盖不住内里的暗流涌动。
皇帝下旨,要为公主选驸马,而贾宝玉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荣国府里炸开了锅。
老太太和王夫人喜出望外,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耀,只有晏辰和阿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晏辰成了驸马,他们就再也不可能离开了。
“怎么办?”阿楚急得团团转,脸色苍白,“我们必须马上走!”
“不行。”晏辰摇头,“现在走太明显了,他们肯定会派人追的。”
“那也不能让你去当驸马啊!”阿楚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焦虑,“当了驸马,就身不由己了,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晏辰握住她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知道,你别慌,我们想想办法。”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让阿楚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有什么办法?”她问。
晏辰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觉得,我不能当驸马。”
“怎么让他们觉得?”
“装疯。”晏辰一字一句地说。
阿楚愣住了:“装疯?”
“对,装疯。”晏辰点头,“只要我疯了,皇帝就绝不会让公主嫁给一个疯子,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
这是一个冒险的办法,一旦装疯,就可能被当成真的疯子对待,甚至被关起来。
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不行,太危险了。”阿楚立刻反对,“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别的选择了。”晏辰看着她,眼神坚定,“为了你,也为了我们,值得。”
阿楚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晏辰说得对,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她舍不得让他冒这么大的险。
“我陪你。”阿楚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要装一起装,我就说被你传染了,也疯了。”
晏辰愣住了,随即眼眶有些发热。
“傻丫头,”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留着清醒的头脑,还能帮我打掩护。”
“我不。”阿楚固执地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晏辰心里又暖又疼。
他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眼前这个女孩了。
“好。”晏辰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一起。”
第二天,荣国府的人就发现,宝二爷和林姑娘都不对劲了。
晏辰把自己关在怡红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还胡言乱语,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什么“飞机”、“电脑”、“互联网”之类的。
阿楚则在潇湘馆里,抱着那只晏辰刻的小老虎,对着空气说话,时而温柔,时而愤怒。
消息传到老太太和王夫人耳朵里,两人都吓坏了,赶紧请太医来看。
太医把了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忧思过度,心神失常。
这下,荣国府彻底乱了。
皇帝那边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听说贾宝玉疯了,还把林姑娘也带疯了,自然打消了选他当驸马的念头。
老太太急得吃不下饭,王夫人更是天天以泪洗面,只有晏辰和阿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交换着眼神。
第一步,成功了。
但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
装疯比他们想象的要难。
每天都要在人前演戏,不能有丝毫破绽,还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
有时候,晏辰看着阿楚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心里会忍不住难受。
他总觉得,是自己把她拖入了这泥潭。
这天晚上,两人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在大观园的角落里见面。
“委屈你了。”晏辰看着阿楚,语气里满是愧疚。
阿楚摇摇头,笑了笑:“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不委屈。”
晏辰的心猛地一颤,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阿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阿楚,”晏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温柔,“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就娶你,好不好?”
阿楚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晏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重复:“我说,我娶你。”
阿楚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她终于听到了最想听的话。
“好。”她哽咽着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无比清晰。
得到她的答案,晏辰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
但只要能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过了一段时间,皇帝选驸马的事情尘埃落定,荣国府的人也渐渐接受了宝二爷和林姑娘疯了的事实。
虽然老太太和贾母依旧心疼,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派人好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跑。
晏辰和阿楚趁机放松了警惕,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只是偶尔装一下,应付外人。
他们在暗地里继续做着离开的准备,把赚来的钱换成了容易携带的金银珠宝,还买通了几个可靠的下人,随时准备跑路。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行动了。
在买通的下人的帮助下,晏辰和阿楚避开了巡逻的家丁,顺利地逃出了荣国府。
坐上早己准备好的马车,看着越来越远的荣国府的灯火,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自由了。”阿楚靠在晏辰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嗯,自由了。”晏辰握紧她的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幸福。
马车一路向南,朝着他们向往的江南而去。
路上的风景越来越美,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和京城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
他们走走停停,欣赏着沿途的风光,感受着自由的快乐。
几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江南。
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上,他们买下了一个带院子的小宅子,院子里种满了竹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养着几条红色的鲤鱼。
一切都像晏辰当初描绘的那样。
他们过上了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晏辰利用自己的手艺,开了一家小小的古玩店,生意不错。
阿楚则在家里看书、画画,偶尔也会去店里帮忙。
闲暇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河边散步,去山上采花,去集市上买些新奇的玩意儿。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妻,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这天,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院子。
阿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正在给花浇水的晏辰,嘴角忍不住上扬。
“晏辰。”她轻声喊。
“嗯?”晏辰回过头,笑着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阿楚摇摇头,笑得眉眼弯弯,“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晏辰放下水壶,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是啊,真好。”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有你,真好。”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终于摆脱了命运的枷锁,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幸福,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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