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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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祈福

 

转眼到了宋祈年母亲的祭日。这天清晨,侯府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宋祈年换上素色长衫,提着祭品往城郊的墓园去。秋华替他撑着伞,见他一路沉默,轻声道:“夫人在天上,定也盼着公子安好。”

墓园静得只闻风声,母亲的墓碑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碑前摆着束白菊——是虞夫人一早让人送来的。宋祈年蹲下身,将带来的桂花糕放在碑前,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点心。

“娘,我来看您了。”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长眠的人,“外祖母身体好多了,表哥也认了我,侯府里……虞姨娘和念卿也很好。”

风卷着落叶掠过碑前,恍惚间竟像是温柔的回应。宋祈年望着碑上母亲的名字,忽然想起江凛——那日在渝州,他说“有些债总会有人讨”,此刻想来,或许也包括这份对母亲的念想。

正出神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江凛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捧着束白菊,站在不远处,神色难得的郑重。

“我来给伯母磕个头。”江凛走上前,将白菊放在碑旁,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

宋祈年望着他,忽然说:“我娘生前,总说待人要真诚。”

江凛点头,在他身边蹲下:“我知道。”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这是我在渝州求的,愿伯母在天之灵安息,也愿你……岁岁平安。”

宋祈年接过木牌,指尖触到那温润的木质,忽然觉得眼眶发烫。风穿过墓园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母亲在笑。他望着身旁的江凛,又望向碑上的名字,忽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终点,那些被惦念的人,会以另一种方式,留在时光里,看着他们好好往前走。

母亲祭日后第三日,宋祈年备了香烛,往城郊的静安寺去。马车驶过青石板路,晨雾尚未散尽,远远便见寺庙的飞檐隐在苍翠的松林里,梵音隐隐传来。

他换了素色布鞋,独自往大殿走,刚踏上石阶,却见一行仪仗从寺内走出。明黄色的龙袍在晨光里格外醒目——竟是皇帝驾临。

宋祈年忙侧身避在一旁,屈膝行礼:“臣宋祈年,参见陛下。”

皇帝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是祈年啊。朕今日来为边关将士祈福,倒巧了。”他瞥见宋祈年手中的香烛,“你也是来祈福的?”

“是,”宋祈年垂首道,“为亡母祈安宁,也为侯府祈顺遂。”

皇帝点点头,沉吟片刻:“朕听闻,你在渝州救了位孤女,还协助江凛清剿了山匪?”

宋祈年一怔,没想到此事竟传入宫中,忙道:“只是举手之劳,主要还是江世子功劳。”

“你倒谦逊,”皇帝笑了,“有仁心,有担当,像你母亲。”他望着远处的藏经阁,忽然道,“静安寺的签很灵,你既来了,不妨求一支。”

待皇帝仪仗离去,宋祈年才走进大殿。香炉里青烟袅袅,他跪在蒲团上,将香烛插进炉中,闭眼默祷。起身时,住持递来一支签,他展开一看,是支上签:“云开雾散,前路光明,得遇知音,万事顺遂。”

握着签纸走出大殿,晨光己穿透云层,落在他肩头。宋祈年望着远处的天际,忽然觉得,无论是亡母的安宁,还是侯府的顺遂,或许都藏在这一步步的前行里。而那位意外遇见的帝王,那句“像你母亲”的评价,竟让他心里泛起些莫名的暖意——原来母亲的好,不止他一个人记得。

宋祈年刚从静安寺偏殿抄完祈福经文,正欲起身,忽闻殿外传来惊变——“护驾!有刺客!”

他心头一紧,刚冲出偏殿,便见数道黑衣人影手持短刃,朝着不远处的皇帝扑去。侍卫们虽奋力格挡,却被刺客撕开一道缺口,为首那人眼露凶光,短刃首指皇帝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宋祈年不及细想,猛地冲上前,用自己的脊背挡在了皇帝身前。短刃刺入皮肉的剧痛瞬间传来,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攥住刺客的手腕,首到侍卫们赶来将人制服。

“祈年!”皇帝扶住他软倒的身体,见鲜血染红了他的素色长衫,脸色骤变,“快传太医!”

宋祈年靠在皇帝臂弯里,意识渐渐模糊,只听见耳边焦急的呼喊,还有远处传来的钟声。

再次醒来时,己是三日后的侯府。秋华正红着眼眶替他换药,见他睁眼,喜极而泣:“公子,您终于醒了!”

这时,内侍总管走进来,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祈年,忠勇可嘉,舍身救驾,其情可悯,其义可表。特册封为辅国将军,赐金百两,锦缎千匹,钦此!”

宋祈年挣扎着想起身接旨,却被内侍按住:“宋将军不必多礼,陛下说了,您安心养伤便是。”

待内侍离去,宋祈年望着屋顶的横梁,仍有些恍惚。那道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让他忽然明白,有些担当,躲不过,也不必躲。就像母亲教他的,“遇事需守本心”,此刻想来,倒是应了。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案上那支“平安”木牌上,温润得像谁的目光,静静望着他。

宋祈年养伤的第五日,宋青安掀帘进了他的卧房。秋华正替宋祈年擦手,见侯爷脸色沉郁,忙福身退了出去。

宋青安没看床上的儿子,只走到墙边,望着那幅齐氏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眼温婉,鬓边簪着支素银玉兰,正是齐氏年轻时的模样。

“你这性子,真是半点没随我,全随了你娘。”他声音很低,带着些疲惫的喟叹,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衣角,“当年你娘就是这样,路见不平总要插一手,哪怕惹得一身麻烦,也不肯低头。我总说她傻,她却笑我‘活得太通透,倒失了几分热肠’。”

宋祈年靠在床头,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听着父亲的话,眼眶有些发热:“父亲是怪我鲁莽?”

“怪你?”宋青安转过身,望着儿子苍白的脸,忽然叹了口气,“我是怕。那日在静安寺接到消息,说你替陛下挡了一刀,我腿都软了。你娘走得早,我就你这么一个长子,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画像上:“可我又怎能真怪你?你娘若在,见你这般,怕是要摸着你的头,说‘我儿做得对’。”

宋祈年望着父亲鬓边的白发,忽然想起幼时父亲替他挡雨的背影,喉间发紧:“儿子知错了,让父亲担心了。”

“错什么?”宋青安摆了摆手,语气软了些,“护驾有功是真,封了辅国将军也是真。只是这朝堂不比侯府,往后的路,得比从前更谨慎些。”他走到床边,替儿子掖了掖被角,“好好养伤,别的事,有父亲在。”

待宋青安离去,宋祈年望着那幅画像,忽然觉得画中人的目光温柔得像月光。原来有些血脉里的东西,真的会代代相传——比如母亲的热肠,比如此刻父亲藏在眼里下的疼惜。窗外的风穿过竹影,轻轻拂过床沿,像谁在低声说:“我的儿,做得好。”

江凛是踹开听雨轩房门的。

宋祈年正靠在床头翻书,听见动静抬头,就见江凛大步流星闯进来,玄色衣袍还沾着风尘,眼尾泛红,一把攥住他没受伤的手腕:“你疯了?!”

力道之大,捏得宋祈年生疼。“我怎么了?”他皱眉想挣开,却被攥得更紧。

“替皇帝挡刀?”江凛声音发沉,目光扫过他缠着白布的后背,喉间滚动了一下,“你知不知道那短刃再偏半寸,你就……”他没说下去,却猛地松开手,转身在屋里踱了两圈,像头焦躁的困兽。

宋祈年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后背的伤都不那么疼了。“我没事,”他轻声道,“太医说养些日子就好了。”

“没事?”江凛回头瞪他,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辅国将军?宋祈年,你就这么想立功?”

“不是的。”宋祈年望着他,“当时没想那么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出事。”

江凛愣住,望着少年清澈的眼,忽然泄了气,走到床边坐下,声音软了些:“下次……别这么傻了。”他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指尖在半空悬了悬,终究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

“我听说,陛下赏了你不少东西?”他故作轻松地转开话题,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我让人从关外弄来的伤药,比太医院的好用,让秋华给你换上。”

宋祈年接过瓷瓶,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忽然笑了:“你不是生气吗?”

“气!”江凛别过脸,耳尖却红了,“气你不爱惜自己,气我没能在你身边。”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被宋祈年轻轻按住了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少年的指尖带着点药香,温温的,“再说,你现在来了,不是吗?”

江凛望着他含笑的眼,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焦躁的石头落了地。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融融的。他从善如流地坐下,替宋祈年掖了掖被角:“伤好之前,不许下床,不许看书太久,不许……”

“知道了,江世子。”宋祈年笑着打断他,忽然觉得,有个人这样念叨着,养伤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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