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都晚了！
就在朱厚照吼声发出的瞬间，早己蓄势待发的陆炳、张永，以及从里屋阴影中暴起的朱厚照本人，三人如同心有灵犀，手臂灌注全身力气，将手中那鼓胀的粗布袋朝着刺客最密集的方位，狠狠砸了过去！目标正是那刚刚涌入寒风、刺客们气息最急促的窗口区域！
噗！噗！噗！
三个布袋如同熟透的烂番茄，在半空中猛烈撞击在窗框、墙壁和刺客身上，轰然爆开！
霎时间！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熔炉！又像是引爆了一座火山口！
暗红色的、混合着极度辛辣的辣椒粉、胡椒末、生石灰粉以及硝石硫磺浮尘的致命烟尘，在狭小的空间内猛烈爆发、扩散！被刺客涌入时带进的寒风一吹，更是如同怒涛般倒卷，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屋！
“咳咳咳——！”
“呃啊——！”
“我的眼睛——！”
前一秒还如同索命幽魂般冷酷专业的刺客，下一秒便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辛辣到极致的粉末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刺入他们的眼睛、鼻孔、喉咙！生石灰粉遇水（眼泪、鼻涕、口腔唾液）瞬间产生剧烈反应，释放出灼热的气体，如同在脆弱的黏膜上泼洒滚油！剧烈的灼痛和无法抗拒的窒息感，让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瞬间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他们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虾米，痛苦地蜷缩、翻滚、抓挠着自己的脸部和喉咙！涕泪、唾液、甚至鲜血不受控制地狂喷而出！手中的武器叮叮当当掉落一地！整个小屋变成了一个充斥着刺鼻辣味、呛咳声、绝望哀嚎的炼狱！
一个离窗口最近的刺客，在极度的痛苦和窒息中，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后退，试图逃离这红雾地狱，却一头撞翻了屋内唯一一张小几上的油灯！
哗啦！
燃烧的灯油泼洒出来，瞬间点燃了地上散落的布幔和干燥的碎纸！
轰！
一小片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窜起！虽然很快被弥漫的粉尘压制，但骤然爆发的火光，却将屋内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瞬间照亮！也将刺客们扭曲痛苦的面容和朱厚照冰冷如霜的脸庞映照得清清楚楚！
“关门！”朱厚照厉喝，声音在呛咳中也有些嘶哑。
陆炳强忍着灼痛流泪的双眼，屏住呼吸，凭着记忆和感觉，猛地一脚踹上那扇被刺客打开的房门！同时，他的脚狠狠踏在门边一块看似寻常的地砖上！
咔嚓！
一声机括脆响！
就在那几个被辣得死去活来、又被火光刺激得暂时恢复一丝神智的刺客脚下，一大块看似坚固的地板，毫无征兆地轰然向下塌陷！露出了下方黑黢黢、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深坑——正是研究所为了试验沼气而挖掘、尚未填埋的备用大型粪池！里面沉淀着数日积累的、粘稠恶臭的粪水混合物！
“不——！”
“啊——！”
绝望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五个如同滚地葫芦般的刺客，连同他们掉落的武器、燃烧的布幔碎片、以及漫天飞舞的暗红色致命粉尘，如同下饺子般，劈里啪啦地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恶臭熏天的粪池之中！粘稠的粪水瞬间将他们吞没，只留下几个绝望的气泡和更加凄厉、却迅速被淹没的惨嚎！
轰隆！塌陷的地板在机括作用下迅速复位合拢，只留下一个边缘整齐的方形黑洞，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恶臭、辛辣粉尘味和皮肉烧焦的气息。
死寂。短暂的死寂笼罩了小屋。只有门外传来被惊动的守卫紧张的呼喊和脚步声。
“咳咳…点…点灯！”朱厚照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袖子抹着被辣出的眼泪鼻涕，嘶声命令。
油灯被重新点燃。昏黄的光线下，小屋一片狼藉。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粉尘，如同血沙。燃烧的布幔只剩一缕青烟。
陆炳和张永也狼狈不堪，眼睛红肿，涕泪横流。
“开…开地板！”朱厚照指着那复位的地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机括再次启动。地板缓缓移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粪池内，粘稠的污物翻滚着，五个黑影在污浊中绝望地扑腾、挣扎、发出呜咽般的呻吟，早己不复片刻前的凶悍。
“捞上来！”朱厚照捂着口鼻，眼神冰冷。
几个胆大的锦衣卫忍着恶臭，用长钩和绳索，如同拖死狗般，将五个浑身裹满粪浆、奄奄一息的刺客拖拽上来，丢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们如同离水的鱼，剧烈地抽搐、呕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恶臭熏天。
就在这时，隔壁休息的苏三也被巨大的动静惊醒，踉跄着冲了进来。她一眼看到地上五个粪人，闻到那浓烈的混合气味，胃里一阵翻腾。但她强忍着，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刺客的衣着装备。当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体型稍胖的刺客脚上时，猛地顿住！
那双沾满粪浆的黑色软底快靴，边缘处，竟有几处粘稠的粪泥被蹭掉，露出了下面鞋底的本色——那是一种极其鲜艳、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这种红色泥土，苏三只在一种地方见过——江南特有的、用来烧制贡品琉璃瓦的鸡血泥！
“江南红泥！”苏三失声厉喝，声音因愤怒和震惊而尖锐！她几步冲过去，不顾污秽，一把扒下那刺客的靴子，将沾满粪泥却依旧透出暗红底色的靴底，高高举起，对着朱厚照和陆炳，字字泣血：
“看清楚了！江南鸡血泥！只有宁王封地的官窑才产此泥！宁王！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豢养死士，夜刺君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哐当”一声。
一枚小小的、沉甸甸的金属物件，从那个被扒掉靴子的刺客剧烈挣扎时甩动的袖口中滑落出来，掉在覆盖着红粉和粪污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火光下，那物件清晰可见——半枚青铜铸造、獠牙狰狞的狼头印章！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那狼头凶戾的眼神，与宁王府琉璃檐下竹管上拓印的残影，严丝合缝！印章底部，还沾染着几点深褐近黑、带着粘腻潮湿感的毒泥！
铁证如山！
朱厚照缓缓蹲下身，用一根未沾染污秽的竹签，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半枚狼头印，又点了点印章边缘那熟悉的甜腥毒泥。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刺客，越过满屋狼藉，刺破研究所的黑暗，投向遥远的南方。
“好，好一个宁王叔。”朱厚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这江南的泥巴，南昌的狼头…还有这地底熬炼的毒…这份‘厚礼’，朕…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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