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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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醒时分

 

夜沉如墨,檀香微冷。

沈肆月睁开眼,房中一片寂静,唯窗棂外雪落如絮,片片无声。

她的心脏还在跳,不是梦中那种濒死前的紧张跳动,而是冷、稳、有力的心跳。

她缓缓坐起,掌心着冰凉的被面。刚才那个梦……她记得太清楚。

梦中,她被庶母一碗毒药送走,之后沈家的继承权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她的庶兄——沈渊身上。

她眼看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权高势大,而唯一在乎她的人,她的生母和她的婢女小椿,却被满府排挤,最后下场凄惨。

最后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沈肆月,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从今往后,择心向善,或可改命……”

再往后,她重新睁开了眼。

眼前熟悉的闺房陈设在昏暗的烛光里晃动扭曲,如同水中倒影。

沈肆月捏紧了指节,掌心泛白,眸中却是一片冰冷死寂。

那不是梦,那是她的未来。

她是京中大族沈家的嫡女,沈父傍着岳父的势力一路升官加爵,而待她外祖父仙逝后,他却宠妾灭妻,悉心抚养小妾乔氏的儿子沈渊。

待察觉到沈父有意扶持庶子后,沈肆月便开始试探性布局,前几日她派人伪造沈渊与外客往来的书信,故意让小厮收拾房间时“无意中”发现书信。

她试图借由这封信在祠堂祭祖那日当众揭露沈渊,证明“庶子不忠”,甚至动摇其未来的功名道路。

她布局没错,却败在了人性上——那封信被乔氏提前调包,证人也被乔氏收买。

最后在祠堂之上,她举证未遂,反被沈父一番言辞周正维护乔氏,倒成了她妄自猜忌、无理取闹。

沈父大怒——“心术不正”、“容不得庶弟”,大为失望,令她在祠堂罚跪。

她强撑到底,跪着跪着突感胸闷头晕、冷汗首流,随即晕了过去。

然后第二天深夜——乔氏便端着“安神汤”来了,装作善意,实则图谋送命。

后来她在梦中才知道,那天她无故晕倒,其实就是乔氏提前在祠堂香炉中做了手脚,让她在那天吸了些,才体力不支。

想着想着,她勾起了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在不断闪动的烛光中,显得有几分诡谲。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里,尖锐得像一把生锈的刀子,刮过沈肆月紧绷的神经。

她的视线猛地转向门口。

一道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先探了进来,随即,一个端着托盘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乔姨娘穿着素雅的藕荷色家常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乱,鬓边簪着一支小小的银簪。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慈爱,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病中的女儿。

那托盘上,稳稳放着一只白瓷小碗。碗口氤氲着薄薄的热气,一股熟悉的、带着点微苦药味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气中。

而那药味中带着一丝极细微的、与普通安神汤不同的异味。

那是噩梦里的气味!毒药的气味!

沈肆月的心,在看清那碗的瞬间,沉到了冰窟最底,随即又被一股滚烫的戾火轰然点燃。所有的挣扎、痛苦、不甘、临死前的滔天恨意,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清晰的出口。

乔姨娘己走到床前,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她将托盘放在床边小几上,伸出手,似乎想探一探沈肆月额头的温度,语气是惯有的温柔似水:“阿月醒了?可是魇着了?瞧你这一身的汗……姨娘亲手给你熬了安神汤,快趁热喝了,定定神。”

她拿起那白瓷碗,碗沿递到沈肆月唇边,眼神里满是殷切的关怀,“喝了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碗沿,几乎要贴上沈肆月冰凉的嘴唇。

沈肆月的指尖在被子里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压下了喉间翻涌的杀意。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乔姨娘那张精心修饰、写满“慈爱”二字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沈肆月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她没有丝毫病弱的犹豫,也没有丝毫恐惧的颤抖,那只骨节分明、还带着梦中惊悸后冰冷的手,异常平稳地伸了出去。

不是去接碗,而是首接覆在了乔姨娘托着碗底的手上。

乔姨娘脸上的温柔关切微微一滞,似乎没料到沈肆月会是这个反应,更没料到她手上的温度竟如此冰冷刺骨。就在她这一怔神的刹那——

沈肆月五指猛地一收,力道奇大,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乔姨娘的手腕,同时手腕闪电般向上一翻!

动作快如鬼魅。

“哗啦——!”

一整碗滚烫粘稠、散发着甜腻香味的药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在空中划过一道深褐色的弧线,不偏不倚,尽数泼洒在乔姨娘精心穿着的藕荷色裙摆上!

滚烫的药汁瞬间洇开,深褐色的污渍如同狰狞的毒虫,迅速爬满了那精致华贵的衣裙,发出“嗤”的轻响,腾起一小片带着药味的热气。

“啊——!”

乔姨娘猝不及防,被烫得浑身一抖,失声尖叫起来。她猛地站起身,狼狈地抖着湿透黏腻的裙摆,那张精心维持的慈母假面瞬间碎裂,只剩下惊愕、剧痛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阴鸷,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你……!”她指着沈肆月,声音因为惊怒和疼痛而尖利变调。

沈肆月却己收回手,仿佛刚才那雷霆般的一击耗尽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回枕头上。方才眼中的冰冷狠戾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虚弱和惊恐。她的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上瞬间挂满了细小的水珠,泫然欲泣,声音微弱又无助,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

“乔姨娘息怒,女儿不是有意的……女儿方才魇着了,心里怕得紧,手一抖……全、全泼在您身上了……”

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烫着您没有?都是女儿的错……”

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前一瞬还是凶猛冰冷的凶兽,下一刻就成了受惊的、纯洁无辜的小鹿。

乔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沈肆月的哭诉弄得僵在原地,裙摆上的湿黏滚烫和刺鼻药味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可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沈肆月,她那满腔的怒火和疑窦竟一时被堵得死死的,发作不得。

她脸上青红交错,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沈肆月那张挂满泪痕的柔弱小脸和那碗被摔在小几上、残留着药渍的碗之间来回扫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内室这诡异凝滞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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