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石阶的第一级，冰冷坚硬。
陆离的脚底，传来真实的触感。
他抬起头，前方是延绵向上的阶梯，看不到尽头，与普通石阶没有半分区别。
【警告：检测到未知精神力场入侵。】
【正在分析场域性质……分析完成。】
【入侵类型：定向心智幻象引导。】
【正在构建精神防火墙……防火墙构建完毕。】
他身后的广场上，成百上千的少年少女，几乎在同一时间踏上了问心梯。
下一秒，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刚踏上第三阶，就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胡乱喊着“鬼，有鬼！”
另一个少女，则是满脸通红，痴痴地笑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心爱之物，原地打转，就是不肯再往上走一步。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就有近百人被淘汰，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送回了广场，神情或恐惧，或懊恼。
苏青妍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她踏上石阶的瞬间，眼前就出现了幻觉。
那是云州苏家的大宅，火光冲天，父母亲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咬紧牙关，运转心法，才勉强守住心神，驱散了幻象。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艰难地抬起头，想要寻找陆离的身影，却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陆离，正在散步。
他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他的步伐稳定，节奏均匀，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走过一段再寻常不过的石板路。
周围那些挣扎的，痛苦的，痴迷的弟子，都成了他身后滑稽的背景板。
“他……他怎么回事？”
广场上，那个被陆离折断手腕的魏风，正由老仆包扎着伤口，此刻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失声喊了出来。
他的独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个宗师老者，更是双眼圆睁。
他能感觉到，问心梯上那股足以让炼气修士心神失守的磅礴压力，在那个古怪的少年身上，却像是春风拂面，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小姐，你看！”
钟伯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
苏青妍顺着他的指示看去，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陆离己经走到了第三十阶。
他的身边，一个弟子正抱着头，痛苦地嘶吼，显然是陷入了心魔。
陆离路过他身边，停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着那个弟子，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研究般的审视。
【目标：未知人类。】
【状态分析：心率过速，神经系统紊乱，大脑出现异常放电现象。】
【诊断：癫痫发作前兆，伴随严重精神污染。】
【建议：物理镇定。最优方案，击打其后颈延髓部位，使其昏迷。】
陆离抬起了手。
“陆离！不要！”
苏青妍吓得魂飞魄散，脱口而出。
在万法门考核中，对其他弟子出手，那是死罪。
陆离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似乎听到了苏青妍的声音，又似乎没有。
他只是歪了歪头，收回了手，继续向上走去。
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他没有病。
陆离的脑海中，又响起了周医生的声音。
【“你看，你又想动手了，A-013。”】
【“暴力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你离‘治愈’越来越远。”】
【“克制，才是你现在需要学习的课程。”】
陆离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很吵。
他加快了脚步。
西十阶。
五十阶。
六十阶。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新的画面。
不再是模糊的闪回，而是清晰的，完整的场景。
窗外有铁栏杆的白色房间。
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纹。
穿着白大褂的周医生，拿着一个记事本，正温和地对他微笑。
【“陆离，告诉我，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幻象模块启动：记忆碎片B-027（心理疏导室）】
【威胁等级：无。】
【情感波动分析：无。】
【建议：忽略。】
陆离没有理会那个“医生”，从他的身体里，径首穿了过去。
幻象，如水波般破碎。
他又往上走。
眼前出现了堆积如山的黄金，光芒耀眼。
【识别：贵金属。元素符号：Au。】
【价值分析：在当前世界可作为硬通货。】
【建议：若为实体，可全部回收。】
陆离看了一眼，继续走。
幻象，再次破碎。
绝色的美人，对他投怀送抱，吐气如兰。
【识别：人类女性生物模型。】
【数据分析：模型构建存在多处逻辑悖谬，不符合人体工学。】
【结论：劣质伪造品。】
陆离绕开了她。
杀戮，权力，永生。
一幅幅凡人最渴求的欲望画卷，在他面前展开，又被他漠然地走过，一一踩碎。
这些东西，无法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一丝涟漪。
他的心，不是古井无波。
而是根本就没有湖。
那里是一片干涸的，冰冷的，绝对理性的荒原。
【当。】
山顶的钟声，再次响起。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主持考核的青袍长老，高声宣布。
“时间到，未能登上百阶者，淘汰。”
话音落下，问心梯上，超过九成的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送回了广场。
苏青妍，正站在第一百阶。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全凭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在支撑。
她差一点，就失败了。
她抬起头，看向山顶，寻找着那个身影。
然后，她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钟伯，魏风，那个宗师老者，山门前所有通过和未通过的弟子，还有石阶尽头那位仙风道骨的青袍长老。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
陆离。
他没有停在第一百阶。
他甚至没有停在第二百阶，第三百阶。
他己经走到了问心梯的中段，接近第五百阶的位置。
他还在走。
那道穿着暗褐色病号服的身影，在长长的白玉石阶上，显得如此渺小。
却又如此的，刺眼。
整个万法山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这己经不是考核了。
这是什么？
没有人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问心梯，问的是道心，验的是资质，照的是邪魔。
数千年来，不曾出过任何差错。
可今天，它在一个疯子面前，好像……失效了。
青袍长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
他不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仙家姿态。
他的双眼中，迸射出两道精光，仿佛要将陆离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此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撼。
“……心中，究竟是藏着一片净土，还是……一片虚无？”
陆离停下了脚步。
他不是累了。
也不是被压力所阻碍。
他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重复性机械运动，无新信息输入。】
【多巴胺水平持续下降。】
【警告：即将进入抑郁期阈值。】
他转过身，看向山下。
山风吹过，卷起他宽大的衣角。
他看到了山脚下，那些渺小如蝼蚁的人群。
看到了苏青妍。
看到了那个对他抱有敌意的老者。
看到了青袍长老。
他看到了他们脸上，那种混杂着震惊，不解，忌惮的表情。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纯粹的，孩童般的笑容。
而是一种，带着几分倦怠，几分玩味的，全新的笑容。
“喂。”
他的声音不大，却借着山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太慢了。”
(http://www.kenshuxsw.com/book/gdaddh-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