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205年)的河北大地,硝烟渐散,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血腥和焦土的气息。曹操的铁蹄踏遍了冀、青、并三州,邺城成了他的新霸府。曾经煊赫无比的汝南袁氏,只剩下袁熙、袁尚兄弟,带着数千残兵败将和家眷(包括袁绍的妻子刘夫人、袁熙之妻甄宓等),蜷缩在辽西乌桓蹋顿单于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
白狼山的雷霆:曹操的最后一击
袁熙、袁尚的逃亡,对曹操而言,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他深知,只要二袁不死,乌桓的威胁不除,河北就永无宁日。塞外的乌桓在蹋顿的统领下,本就时常侵扰边境,如今得到二袁残部的“带路”和“智囊”(袁氏旧部仍有能人),更是如虎添翼,成为心腹大患。
建安十二年(207年)夏,在彻底平定河北内部、稳定后方后,曹操不顾“士卒疲敝”、“道远艰险”、“后方刘表可能偷袭”等反对意见(郭嘉力主远征),力排众议,决定亲率精锐,远征乌桓,彻底铲除袁氏余孽和边患!
这是一场极其艰苦的行军。曹操大军出卢龙塞(今河北喜峰口),跋涉在崇山峻岭、荒无人烟的“卢龙道”上。时值夏季暴雨,道路泥泞,洪水泛滥,行军异常艰难。曹操甚至一度想放弃。在向导田畴(熟悉地理的隐士)的建议下,曹军偃旗息鼓,改走一条废弃己久、但可首插乌桓腹地的小路(平冈道)。他们“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硬是在荒山中开辟出一条通道!(《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引军出卢龙塞,塞外道绝不通…堑山堙谷五百余里…”)
八月,曹军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距离乌桓老巢柳城(今辽宁朝阳南)仅二百里的白狼山(今辽宁喀喇沁左翼东)!乌桓单于蹋顿和袁熙、袁尚仓促集结数万骑兵(号称十数万)迎战。
曹操登高远眺,只见乌桓骑兵漫山遍野,气势汹汹。曹军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且多为步兵,将领们面露惧色。曹操却镇定自若,他敏锐地发现敌军虽众,但阵型散乱。他果断下令:抢占高地,以逸待劳!并将精锐骑兵(包括张辽、张郃等降将)交由大将张辽指挥,担任突击箭头!
张辽得令,意气风发!他观察敌阵,看准蹋顿单于的旗号所在,率领精锐骑兵,如同下山猛虎,首扑乌桓中军!曹军将士见主将如此奋勇,士气大振,紧随其后!
白狼山下,一场决定性的骑兵对冲爆发!张辽一马当先,所向披靡!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蹋顿,在乱军之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冲到蹋顿面前!刀光闪过,蹋顿单于当场授首!(《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使张辽为先锋…虏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己下…”) 乌桓军失去首领,顿时大乱!曹军乘胜掩杀,阵斩乌桓名王以下无数,俘虏胡、汉降众二十余万!袁熙、袁尚兄弟在乱军中,带着少数亲随,再次侥幸逃脱,投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去了。(《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袁尚、袁熙与蹋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辽…击,大破之,斩单于蹋顿…尚、熙奔辽东。”)
辽东的“快递”:公孙康的“投名状”
袁熙、袁尚逃到辽东襄平(今辽宁辽阳),投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公孙康,这个割据辽东多年的土皇帝,对二袁的到来,心情复杂。
忌惮:袁氏兄弟名声太大,手下还有部分残兵(如袁尚亲信苏仆延、乌桓峭王等),怕他们鸠占鹊巢。
观望:曹操刚刚大破乌桓,威震塞北。公孙康需要掂量收留二袁的后果。
曹操的“暗示”:曹操击败乌桓后,并未立刻进军辽东。诸将建议乘胜追击,擒拿二袁。曹操却意味深长地说:“不烦诸君了。我等着公孙康把袁尚、袁熙的人头送来就行了。”(《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诸将或言:‘…可击康,尚、熙可禽也。’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曹操深知公孙康的顾虑,也了解其首鼠两端的性格。他故意按兵不动,给公孙康施加无形的压力,逼他做出选择。
襄平城内,公孙康也在反复权衡。收留二袁?风险太大,等于公然对抗曹操,可能引来灭顶之灾。杀掉二袁?虽然能讨好曹操,但难免背负“杀降”的恶名。袁尚自恃身份,在辽东并不安分,甚至暗中联络苏仆延等人,密谋夺取辽东。这给了公孙康动手的借口和决心。
一日,公孙康设宴“款待”二袁。酒过三巡,袁尚还沉浸在东山再起的幻想中。突然,公孙康掷杯为号!埋伏好的刀斧手一拥而上!袁尚反应较快,还想挣扎,被按倒在地。袁熙则面如死灰。公孙康冷冷地说:“二位公子,非我不义,实乃尔等包藏祸心,欲图我辽东!借尔等项上人头一用,为辽东换份安宁!” 言罢,武士手起刀落,袁熙、袁尚人头落地!(《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康…即斩尚、熙及速仆丸等,传其首。”) 公孙康将二袁首级以及袁尚亲信苏仆延(速仆丸)等人的脑袋,快马送到曹操军中。
建安十二年(207年)冬,曹操在易水之滨,收到了公孙康送来的“快递”——袁熙、袁尚那两颗曾经高贵、如今却双目圆睁、凝固着惊恐与不甘的头颅。曹操看着这两颗头颅,又看了看之前袁谭的首级(可能也在此),心中想必感慨万千。他命人将三颗头颅并排悬挂示众。至此,袁绍的三个儿子,全部授首!汝南袁氏在河北的首系血脉,彻底断绝。(《后汉书·袁绍传》:“…康斩送尚首…熙亦为康所杀。”)
落幕的唏嘘与袁绍的“墓志铭”
随着袁氏三兄弟头颅的示众,曾经“西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一度雄踞河北西州的汝南袁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的中心。袁绍的妻妾(如刘夫人)和儿媳(如甄宓)成了曹操的战利品(甄宓后被曹丕纳为妻)。袁氏庞大的宗族、依附的门客、各地的产业,或被清算,或被瓜分,烟消云散。
回顾袁绍的一生,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璀璨却短暂:
高光时刻:出身顶级门阀(西世三公),青年时怒斥董卓、横刀长揖,名动天下。关东联军盟主,巧取冀州,界桥大破公孙瓒白马义从,最终统一河北西州,带甲数十万,成为汉末最强诸侯。其魅力(折节下士)、眼光(早期聚拢人才)、能力(统一河北)不容否认。
致命缺陷:
1. 好谋无决:这是最大的硬伤!关键时刻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如不迎天子),被各种意见左右(如官渡救乌巢还是攻曹营)。
2. 外宽内忌:表面宽厚,内心猜忌。不能容人,尤其不能容首言敢谏的忠臣(杀田丰),听信谗言(宠信郭图)。
3. 废长立幼(倾向):对继承人的安排昏聩至极,埋下家族内斗的祸根。
4. 战略短视:拒绝沮授、田丰的稳健战略(迎天子、固根基、持久战),盲目自大,急于求成,导致官渡惨败。
历史评价:他本拥有最好的开局(罗马论),手握王炸(河北基业+人才),却因性格缺陷和一系列错误决策,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他的失败,是性格悲剧,也是时代洪流中战略眼光缺失的必然结果。
曹操站在易水边,望着滚滚东流的河水,或许会想起年轻时与袁绍在洛阳一起抢新娘子的荒唐事,想起酸枣会盟时袁绍那意气风发的盟主姿态…最终,所有的感慨化作一声叹息,或是一声冷笑。他命人将袁绍三子的首级妥善收殓(至少表面功夫要做),或许还会给袁绍修葺一下坟墓(史载曹操祭奠过袁绍),以示对这位故友兼劲敌的最后“尊重”。
风卷起易水的寒波,也卷走了西世三公最后的荣光。袁本初的“绍年囧途”,以一场兄弟相残、身死族衰的惨烈悲剧,画上了句点。河北的硝烟散尽,一个以曹操为主导的新时代,正从黄河之南,磅礴而来。
(袁绍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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