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做梦！”
凌昭染血的嘶吼，如同濒死孤狼的最后獠牙，带着疯狂和决绝，狠狠撞在冰冷凝滞的车厢空气里。
柳清漪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在凌昭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骤然结冰！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漠然金光，在她眼底深处炸开！车厢内的温度仿佛瞬间跌入九幽寒窟！侍立两侧的侍女，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垂下的眼睑下，杀机如同毒蛇般蓄势待发！
空气被无形的力量攥紧，窒息般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狠狠砸在凌昭残破的身躯和紧绷的神经上！焚寂剑在她身侧，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意志和那恐怖的杀意，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冰冷的星屑金芒泯灭不定，锋锐的剑意不受控制地逸散，切割着身下的软垫。
“冥顽不灵。”柳清漪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清冷的伪装，只剩下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那双结冰的眼眸，死死锁定了凌昭！
“轰——！”
凌昭只觉一股无法抗拒、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如同九天倾塌的冰山，狠狠轰入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识海！那不是灵力攻击，而是更高层面的灵魂碾压！意图首接粉碎她的意志，将她变成一具听话的躯壳！
剧痛！灵魂被撕裂、被冰封、被彻底抹杀的剧痛！远比肉体的创伤恐怖千百倍！混沌噬灵体的本能疯狂咆哮，前世的意志碎片在碾压下发出不屈的嘶鸣，但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视野瞬间被无尽的冰蓝和刺目的金光充斥！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身体本能地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暗金色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口鼻中涌出！
完了！绝对的碾压！一丝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冰封碾碎的刹那——
“吼——！！！”
金阙穴深处，那尊濒临溃散的星辰巨龙虚影，在主人意志即将熄灭的绝境下，发出了最后的、不甘的、带着兵主不屈与星陨锋锐双重烙印的咆哮！它猛地昂起布满裂痕的龙首，龙瞳之中，冰冷的星屑金芒与暗紫的兵主煞气疯狂燃烧！一股微弱却带着毁灭气息的混沌之力，混合着刚刚被吞噬、尚未完全熔炼的冥骨死气本源，如同回光返照的火山，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攻向柳清漪那恐怖的意志，而是……狠狠撞向了凌昭身侧那柄同样嗡鸣震颤的焚寂神剑！
“嗡——！！！”
焚寂剑脊上那道暗金线条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冰冷、孤高、斩断一切的永恒锋锐意志，瞬间被这来自兵主星陨之力的冲击和冥骨死气的污染彻底点燃！
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欲的恐怖剑意，如同脱缰的太古凶龙，挣脱了凌昭微弱的束缚，带着不分敌我的毁灭气息，轰然爆发！
目标——无差别攻击！
“嗤啦——！”
首当其冲的是车厢内壁！坚韧无比、刻满阵法的车壁，在这股失控的毁灭剑意面前，如同脆弱的纸张，瞬间被撕开数道狰狞的巨大裂口！狂暴的戈壁寒风裹挟着沙尘，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灌入！
紧接着，剑意横扫！那两名侍立柳清漪身侧、气息沉凝的侍女，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护体灵光如同肥皂泡般破灭！噗嗤几声轻响！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她们胸前背后爆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刃斩过，瞬间断成数截！脸上凝固着惊愕与无法置信！
失控的毁灭剑意，余势不减，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撞向端坐软榻的柳清漪！
柳清漪那双结冰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不是惊恐，而是……一丝极淡的意外和被打断的愠怒！她周身瞬间亮起一层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白色光晕，如同皎月清辉！那狂暴混乱的毁灭剑意撞在光晕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光晕剧烈波动、明灭，却终究没有被彻底撕裂！
然而，这短暂的阻滞，对凌昭来说，就是唯一的生机！
“噗——！”
在焚寂剑意爆发的瞬间，那股碾压她灵魂的恐怖意志如同被针扎般猛地一缩！凌昭濒临熄灭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混沌噬灵体的求生本能和前世磨砺出的钢铁意志在这一刻爆发到极致！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身体被失控剑意反噬带来的新一轮撕裂剧痛！
逃！只有逃！
她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量，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身下被撕裂的软垫边缘！身体借着焚寂爆发和车厢破裂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残破石块，狠狠朝着车厢壁那最大的裂口撞去！
“砰——！”
身体狠狠撞在裂开的车厢边缘，本就脆弱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但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刺激下，残存的意识强行驱动！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顺着那巨大的裂口，翻滚着摔了出去！
外面，是急速倒退的荒凉戈壁！是呼啸如刀的狂风！是漫天席卷的沙尘！
“找死！”柳清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蝼蚁戏耍的愠怒，穿透狂风传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指风，如同追魂的箭矢，瞬间穿透混乱的剑意和沙尘，射向凌昭翻滚下坠的后心！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千钧一发！凌昭根本来不及思考！残存的意念只有一个——挡！拿什么挡？！焚寂？！不！右臂己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吼——！”金阙穴中，星辰巨龙虚影发出最后的不甘咆哮！它猛地昂首，竟主动牵引着体内那混乱不堪、濒临爆发的冥骨死气本源，混合着最后一点混沌之力，疯狂涌向左臂！
“呃啊——！”凌昭的左臂瞬间膨胀、扭曲！皮肤寸寸龟裂，暗紫、漆黑、暗金三色光芒在血肉下疯狂冲突、炸裂！剧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眼中凶光爆射，不管不顾，将这条如同塞满了炸药的手臂，狠狠朝着身后那道致命的白色指风抡了过去！
“给我……爆！！”
不是防御，是自残式的引爆！
“轰隆——！！！”
左臂在接触白色指风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狂暴的、充满死亡和毁灭气息的混合能量流，混合着血肉碎骨，形成了一股短暂而混乱的能量风暴！虽然无法完全抵消那道白色指风，却将其轨迹狠狠撞偏了数寸！
“嗤！”
凝练的白色指风擦着凌昭残破的右肩胛骨掠过！带走一大片血肉和碎裂的甲胄！留下一个深可见骨、边缘瞬间被冰封的恐怖伤口！彻骨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剧痛！但凌昭眼中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疯狂光芒！借着爆炸的反冲力和指风擦过的力量，她下坠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以更快的速度，狠狠砸向下方一片布满了嶙峋怪石和巨大仙人掌的戈壁沟壑！
“噗通！”
身体重重砸进一片松软的沙窝，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鼻涌出。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不断下坠…下坠…
不能晕！晕过去就真的完了！
凌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剧痛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神经！她艰难地转动着模糊的视线，死死盯住沟壑上方那道悬浮在破碎马车旁的、散发着冰冷杀意的白色身影。
柳清漪悬浮空中，白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低头，目光穿透风沙，冰冷地锁定沟壑中那道如同破布般的身影。她缓缓抬起了手，指尖再次凝聚起致命的白色光华。
完了…凌昭的心沉入谷底。这一次，真的避无可避了…
然而，就在柳清漪指尖光华即将点出的刹那——
“嗡——！”
她腰间悬挂的一枚不起眼的青色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波动，瞬间从中传出！一个威严而略显急促的声音，首接在柳清漪识海中响起：
“清漪！速归！‘天衍星盘’异动，指向‘葬神古渊’！事关重大，不得延误！”
柳清漪的动作猛地一滞！指尖凝聚的白色光华明灭不定。她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嗡鸣震颤的玉佩，又看向下方沟壑中气息奄奄、却依旧用那双凶戾不屈的星屑金眸死死盯着她的凌昭，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漠然金光剧烈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权衡。
最终，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更高命令的绝对服从。指尖的白色光华缓缓散去。
“蝼蚁之命，暂寄你处。”她冰冷的声音穿透风沙，清晰地传入凌昭耳中，“待古渊事了，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座…必取你性命，收回焚寂，弄清你身上所有秘密！”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凌昭一眼，破碎的马车和两名侍女的残骸在她挥手间化作飞灰消散。她身形一转，化作一道惊鸿般的白色遁光，无视了下方戈壁，朝着与黑石城截然相反的方向，瞬间消失在天际！速度之快，远超来时！
走了…真的走了？
凌昭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如同绷断的弓弦！排山倒海的剧痛、虚弱、冰冷瞬间将她彻底淹没！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沉入无边的深渊…
冰冷！死寂！
如同沉沦在万载玄冰的底部。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黑暗，侵蚀着每一寸灵魂。
痛！
无处不在的剧痛！身体像是被彻底碾碎后又粗糙地拼凑起来，每一根断裂的骨头，每一寸撕裂的肌肉，每一道被焚寂剑意和柳清漪冰寒力量侵蚀的伤口，都在疯狂地尖叫！金阙穴中，星辰巨龙虚影黯淡无光，龙躯上裂痕密布，仿佛随时会溃散成虚无。经脉如同被无数玻璃渣填满的沟壑，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流动，都带来刮骨般的痛苦。最要命的是左臂，那里只剩下一个被狂暴能量炸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断口，残留的冥骨死气和焚寂剑意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周围的血肉，阻止着混沌噬灵体的修复本能。
冷！
源自灵魂深处的寒冷。柳清漪那道擦肩而过的指风留下的冰寒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沿着肩胛骨的伤口，丝丝缕缕地侵入体内，冻结着血液，麻痹着神经。这寒意与体内肆虐的焚寂锋锐、冥骨死气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相互纠缠、冲突，每一次冲突都如同在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的冰雷！
渴！
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千年的旅人，喉咙干裂得如同烧焦的树皮。那是生命力疯狂流逝带来的枯竭感！混沌噬灵体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疯狂渴望着能量的滋养！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摇曳着。
不能死…暗鸦…老陈…张铁…吴天雄…柳清漪…焚寂…
一个个名字，一张张脸，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残存的意识上！恨！滔天的恨意！对仇人的恨，对命运不公的恨，对自身弱小的恨！这股恨意，如同最后的燃料，点燃了那点即将熄灭的意念之火！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撕碎一切！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深渊中劈下的第一道惊雷！微弱，却带着开天辟地的决绝！
“嗡…”
沉寂的金阙穴深处，那尊濒临溃散的星辰巨龙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主人那不屈的意志之火，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战意的龙吟！龙躯之上，黯淡的暗金鳞甲艰难地亮起一丝微光！噬灵本源那干涸的旋涡，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河床，开始以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速度，逆向旋转起来！
吞噬！掠夺！不顾一切！
目标——体内肆虐的异种能量！冥骨残留的死气本源！焚寂失控的锋锐剑意！柳清漪留下的冰寒之力！
混沌噬灵体，这逆天的体质，在主人濒死的绝境下，终于展现出了它最原始、最野蛮、最不顾后果的凶性！
“嘶啦——！”
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体内疯狂搅动！吞噬异种能量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酷刑！剧痛让凌昭残破的身体在昏迷中剧烈抽搐！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黑色的死气、冰蓝色的寒气，不断从伤口中渗出、蒸发！
但效果，微乎其微！这些能量等级太高，太狂暴！以她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强行吞噬，无异于饮鸩止渴！星辰巨龙虚影在吞噬了一丝冥骨死气后，龙躯上的裂痕反而有扩大的趋势！噬灵旋涡也变得更加黯淡！
不行！这样下去，依旧是死路一条！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沉重、带着永恒锋锐感的触感，透过她仅存的右手掌心传来——焚寂剑！
昏迷中，她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握着焚寂的剑柄！这柄刚刚认主、桀骜不驯的神兵，此刻虽然安静，但剑身内部那混乱狂暴的星陨之力、冥骨死气、以及被强行唤醒的凶戾剑意，同样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如同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凌昭残存的意识！
引！将体内无法吞噬、无法压制的狂暴异种能量…引入焚寂！以这柄神兵为熔炉！以它的锋锐为锤！强行熔炼！
这是赌命！焚寂本身就不稳定，再引入这些狂暴能量，极可能引发更恐怖的失控，将她连同灵魂都彻底炸成虚无！但…不赌，同样是死！而且是缓慢地被蚕食殆尽！
赌！
残存的意念爆发出最后的凶戾！她不再压制体内那些狂暴冲突的能量，反而以自身残破的兵主之躯为通道，以混沌噬灵体那点微弱的引倒之力为引线，强行将肆虐的冥骨死气、焚寂剑意、柳清漪的冰寒之力…如同驱赶洪水猛兽般，疯狂地倒向紧握焚寂剑柄的右手！
“呃啊——！！！”
昏迷中的凌昭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她的右臂瞬间变成了一个恐怖的能量通道！暗黑的死气、冰蓝的寒气、暗金的锋锐剑意，混合着她自身的暗紫混沌之血，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涌入焚寂剑柄！
“嗡——锵——！！！”
焚寂剑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爆发出刺耳欲聋的、仿佛金铁断裂般的恐怖铮鸣！剑身剧烈震颤！暗沉的底色上，那些星屑金芒疯狂闪烁、扭曲、泯灭！剑脊那道暗金线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要挣脱剑身的束缚！剑柄末端那颗被压缩的冥骨死气核心，黑光大盛，疯狂地旋转、膨胀！
混乱！毁灭！狂暴的能量在剑身内部疯狂对冲、爆炸！焚寂剑仿佛随时会解体！
凌昭的右手瞬间血肉模糊！皮肤、肌肉、甚至骨骼都在恐怖的能量反冲下寸寸碎裂！剧痛让她几乎再次昏死过去！但她死死咬住牙关，残存的意念如同最坚韧的钢丝，死死维系着那微弱的引导通道！同时，混沌噬灵体不顾一切地运转，疯狂地吞噬着从剑柄反冲回来的一丝丝…被焚寂剑意强行碾磨、切割后，变得相对“温顺”和“精纯”的混合能量！
每一次吞噬，都如同在刀尖上舔血！每一次反冲，都让她距离彻底毁灭更近一步！但星辰巨龙虚影在吞噬了这精纯的混合能量后，黯淡的龙躯上，裂痕的弥合速度…似乎快了一丝丝？噬灵旋涡的旋转，也稳定了一丝丝？
有效！虽然凶险万分，虽然痛苦如同凌迟！但这疯狂的、以剑为炉、以身为引的自虐式熔炼…竟然真的有一线生机！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漫长的一天。
当凌昭再次恢复一丝模糊的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潮湿。她似乎躺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剧痛依旧如同附骨之蛆，但似乎…比之前减轻了那么一丝丝？体内肆虐的异种能量风暴，虽然依旧狂暴，但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束缚、压制住了？最明显的变化是，金阙穴中那尊星辰巨龙虚影，虽然依旧布满裂痕，黯淡无光，但至少…没有继续溃散的迹象了！它盘踞着，如同蛰伏的凶兽，缓慢而贪婪地吸收着从焚寂剑柄反冲回来的、被强行碾磨过的精纯能量流。
焚寂剑依旧冰冷沉重地握在仅存的右手中。剑身的震颤微弱了许多，那些疯狂闪烁的星屑金芒也稍稍稳定，虽然依旧带着桀骜不驯的凶戾，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爆炸。剑柄末端那颗冥骨死气核心，黑光内敛，旋转也缓慢下来，似乎被强行压制住了。
赌赢了…暂时。
凌昭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摇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低矮、压抑的空间。头顶是凹凸不平、渗着水珠的黑色岩石穹顶，距离她的脸不过数尺。微弱的光线来自墙角一盏极其昏暗、随时可能熄灭的劣质油灯，将周围巨大、冰冷的金属管道和锈迹斑斑的废弃齿轮的轮廓投射出扭曲狰狞的影子。
这是一个…废弃的地下管道深处？黑石城庞大的地下排水或废弃工事系统？
“大…大人？您醒了？！”一个极力压抑着激动和恐惧、带着颤抖的声音，如同蚊蚋般，在昏暗的角落响起。
凌昭冰冷而警惕的星屑金眸，瞬间如同捕食的鹰隼，精准地盯向声音来源！
油灯摇曳的昏暗光影下，几个蜷缩在巨大管道阴影里的身影，因为她的注视而猛地瑟缩了一下。为首一人，正是老陈！他脸上混杂着无边的担忧、恐惧，还有一丝看到凌昭苏醒后如释重负的激动。他旁边，是脸色惨白、嘴唇被咬出血的张铁，还有另外两个在矿洞中救下的、同样满身污垢、眼神惊惶的匠人。
他们找到了她！并且将她拖进了这个隐蔽的、如同老鼠洞般的地下角落！
老陈看到凌昭那冰冷、审视、如同看待陌生人的目光，心脏猛地一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敬畏：“大人！小老儿无能！没能护住您！只能…只能把您拖到这废弃的‘鼠道’里躲着…城主府…城主府发了疯！全城搜捕！外面…外面到处都是黑甲卫！他们在抓所有从铸剑炉逃出来的人！己经…己经有好几个兄弟被他们抓住…活活折磨死了！” 他瘦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悲愤而剧烈颤抖着。
张铁也猛地跪下，拳头死死砸在地上，指节破裂渗血，却浑然不觉，声音嘶哑压抑着无边怒火：“大人！吴家那群畜生！他们…他们悬赏万金要您的命！说您是…是毁城的妖女！还有…还有那些跟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匠人…他们…他们被吊死在城门口了！”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另外两个匠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绝望！愤怒！如同冰冷的毒液，在阴暗的地下空间里弥漫。
凌昭静静地听着，冰冷的星屑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永不熄灭的寒星。剧痛依旧撕扯着她的神经，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但她的心，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在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恨意中，淬炼得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脖颈，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个如同惊弓之鸟、却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望着她的匠人。老陈浑浊老眼中的恐惧和忠诚，张铁眼中燃烧的怒火和悲愤…
力量…她需要力量！需要恢复！需要撕碎这该死的囚笼！需要让所有仇敌付出血的代价！
而眼前这些卑微的、在恐惧中挣扎的蝼蚁…就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养料！是重建秩序、编织罗网的第一缕…黑暗之丝！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因为动作而崩裂，暗金色的血丝渗出。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寒铁般的冰冷意志，穿透了绝望的空气：
“…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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