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柔阳轻轻穿透教室的窗棂，如同细密的织网，在一张张课桌上铺陈开斑驳陆离的光影。林夕的唇齿间轻轻咬着笔杆，眼神不经意间掠过黑板右上角那块静默的倒计时牌，上面赫然标注着：距离高考，还有287天。
微风拂过，吊扇悠悠转动，携带着丝丝凉意与粉笔的微尘，它们在空中轻盈地舞蹈，最终缓缓降落在每一个角落。前排的小胖，后脑勺在斜洒的阳光中变得朦胧而柔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他正全神贯注，手中的圆规在课本的空白处跳跃着，每一次落下都似乎在试图揭开那虚拟世界《奇迹》中屠龙刀爆率的神秘面纱，那份专注与课堂上的数学公式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这样的场景，平凡而生动，每一个细节都悄然编织着属于他们青春的篇章。
“哎哎，你们听说没？”小胖突然转身，橡皮屑从他参差不齐的发缝里掉出来，“三班那王磊，上周跟着林夕买了网易的股票，赚了八十块！”周围几个男生立刻来了精神，铅笔盒里的游戏机“啪嗒”合上，前排女生也悄悄把言情小说往课本底下塞了塞。
林夕转着钢笔没说话，墨水滴在草稿纸上晕开小片阴影。他想起昨天在证券营业部看到的行情，网易股价己经涨到 15港元，比他买入时整整翻了一倍。2005年的股市像蒙着薄雾的湖面，而他是唯一知道水下暗礁分布的潜水者。
“林夕，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同桌阿凯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作业本上的函数图像被他戳出个小窟窿，“你该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湖面，周围顿时响起抽气声。林夕手指一抖，钢笔在纸上划出歪扭的斜线，他抬头正好撞见晚晴转身借橡皮的瞬间，女孩耳尖的红晕比窗外的石榴花还要鲜艳。
“瞎扯什么。”林夕笑着弹了弹阿凯的额头，却在低头时看见教导主任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那人手里的搪瓷杯冒着热气，杯身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午休时分，教室后排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林夕枕着胳膊假寐，听见走廊传来“咔嗒咔嗒”的皮鞋声。他睁开眼，正对上教导主任镜片后的反光，那光像把钝刀，剖开他藏在校服口袋里的证券交易单复印件。
“林夕同学。”教导主任的食指敲了敲教室门框，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来我办公室聊聊？”
行政楼的走廊弥漫着旧报纸和蓝黑墨水的气味。林夕跟着教导主任走进办公室，看见自己的股票交易单被摊开在红木桌上，纸张边缘还沾着营业部打印机特有的碳粉味。墙上的电子钟显示 13:47，窗外的法国梧桐正把光斑晒在教导主任的茶杯上。
“解释一下吧。”教导主任坐下时，藤椅发出吱呀声，“一个高中生，哪来的钱买股票？”
林夕盯着对方办公桌上的全家福——教导主任穿着中山装，旁边站着穿旗袍的师母，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正在啃苹果。他突然想起，这个小女孩将来会成为自己公司的前台，每天早上都会用镶水钻的指甲敲着打卡机喊“林哥早”。
“我...对数字敏感。”林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上次数学竞赛的数列题，我一眼就能看出规律。股票 K线图...和数列差不多。”他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画着千度近三个月的股价波动曲线，“您看，这里是斐波那契数列的拐点，这里对应着《大话东游》公测日期......”
教导主任的手指慢慢抚过草稿纸上的曲线，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细缝。窗外突然刮过一阵风，把桌上的备课本吹得哗哗响，露出里面夹着的证券报——头版标题是“互联网泡沫或将重现”。
“小林啊。”教导主任突然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半盒德门香烟，“我年轻时候，也在魔都炒过股票。”他用火柴点燃香烟，烟雾在阳光里扭成麻花，“但学生终究是学生...你明白吗？”
林夕盯着对方夹着香烟的手指，指腹上有层薄茧，那是长期握粉笔留下的痕迹。他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参加同学会时，听说教导主任退休后在社区开了间棋牌室，偶尔会和老人们聊聊当年的股市行情。
“我明白。”林夕接过教导主任递来的钢笔，在交易单背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是贵州茅台明年的股价低点。主任，您要是信我......”
教导主任猛地抬头，香烟灰掉在中山装前襟上。两人对视的瞬间，走廊里传来上课铃响，那声音像条无形的线，将两个时空的人轻轻隔开。
“先回去上课吧。”教导主任把交易单折好塞进抽屉，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年轻人，路要一步步走。”
林夕走出行政楼时，阳光突然变得格外刺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 U盘，里面存着他昨晚熬夜整理的《互联网发展白皮书》——那是用未来十年的行业报告改编的。远处传来晚晴和女生们的笑声，她们正抱着作业本走向教室，马尾辫在风里晃成活泼的弧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凯发来的消息：“大神，下支买什么？”林夕抬头望着蓝天，几只麻雀正排字形飞过教学楼顶。他想起 2005年的秋天，那个充满可能性的黄金时代，嘴角慢慢扬起笑容。
“买腾讯吧。”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长线持有，必有厚报。”
上课铃响第二遍时，林夕推开教室门，正看见晚晴在黑板上抄值日生报告。粉笔灰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钻。女孩回头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未来日记本里写过的话：“如果时光是条河，我愿逆流而上，只为在最好的年纪，牵住你的手。”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抽屉里，那张写着茅子股价的纸条正和泛黄的证券报叠在一起。窗外的法国梧桐沙沙作响，没人注意到，某个时空的齿轮，己经开始了不可逆转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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