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簪藏匣 梅信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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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玉簪藏匣 梅信惊魂

 

地火咆哮的余烬在狭窄甬道内缓缓沉降,浓烈的硝石硫磺焦糊味混合着皮肉烧灼的恶臭,如同地狱的呼吸。碎石土块仍在簌簌滑落,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先前凶焰滔天的死士,此刻如同被神罚碾碎的蝼蚁,残肢断臂散落焦土,凄厉的哀嚎在崩塌的甬道中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

李昀单膝跪在冰冷的夯土地面上,背靠着剧烈爆炸后唯一还算稳固的土壁。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风箱,带着血腥的铁锈味。额角伤口虽在玉簪神秘气息的滋养下不再流血,但巨大的冲击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眼前阵阵发黑,耳畔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远处垂死者的呻吟交织成的、令人疯狂的交响。

他死死咬着下唇,用那尖锐的刺痛榨取着最后一丝清醒。目光如同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石室入口那片狼藉的废墟上——那个通体黝黑、非金非石、布满星辰般凸起纹路的金属盒子,正半掩在坍塌的土石和几片卷曲燃烧的兽皮碎片旁,幽暗无光,如同沉睡的凶兽之心。

神机火雷!

这足以撬动时代、焚毁一切的禁忌之力,就唾手可得!

活下去!拿到它!

这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李昀濒临崩溃的神经之上!父亲被构陷下狱的悲愤,太平公主那疯狂毒计的阴影,女帝密约的悬顶之剑…所有的绝望与不甘,瞬间化作一股蛮横的力量,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猛地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孤狼!双手撑着冰冷的地面,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片废墟爬去!碎石棱角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留下新的血痕,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盒子!

近了…更近了…

那黝黑冰冷的触感仿佛己能穿透烟尘传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盒子的瞬间!

“咳咳…咳咳咳…”一阵压抑着剧痛的咳嗽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烟尘弥漫的甬道后方响起!

李昀的动作骤然僵住!如同被冻结的冰雕!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他的背心!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烟尘稍散处,一道身影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是那死士统领!他半边脸被爆炸的火焰燎得焦黑起泡,血肉模糊,一只眼睛只剩血洞,肩胛处被碎石洞穿,汩汩冒着鲜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折断!唯有那只完好的右眼,此刻燃烧着怨毒到极致的疯狂和贪婪,死死地盯着李昀…和他即将触及的黑色金属盒!

“嗬…嗬嗬…”死士统领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声都带着血沫,他仅存的独眼死死锁定李昀,如同锁定唾手可得的猎物,“小…杂种…好…好得很!毁我兄弟…还想…夺宝?!把…把盒子…和…和你心口的簪子…交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

他踉跄着,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个血印,朝着李昀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垂死的疯狂!那柄淬着幽蓝暗光的匕首,依旧死死攥在唯一完好的右手中,寒芒在烟尘中闪烁,如同毒蛇的獠牙!

李昀的心沉到了谷底!油尽灯枯!真正的油尽灯枯!方才引爆硫磺硝石,己是榨干了玉簪赋予的最后一丝力量!此刻面对这重伤垂死却更加疯狂的凶徒,他再无半分反抗之力!难道…功亏一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紧贴心口的白梅玉簪,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极致的危机与不甘,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润而强烈的悸动!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灼热的暖流,如同决堤的熔岩,瞬间涌入李昀的心脉!这股力量不再仅仅是修复伤痛,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要焚毁一切的炽烈!

李昀浑身剧震!一股难以抑制的暴虐杀意,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唤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抬头,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原本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竟隐隐泛起一丝…诡异的、如同玉簪本身温润光泽般的…淡金色流光!

“滚!”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金属摩擦般嘶哑的低吼,从李昀喉咙深处迸发!如同龙吟深渊!

那死士统领前冲的脚步猛地一滞!仅存的独眼中瞬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仿佛看到眼前这个本该油尽灯枯的少年,周身腾起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那双泛着淡金色流光的眼睛,冰冷、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视蝼蚁!

这股威压…如同实质的巨山!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噗——!”死士统领本就重伤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冲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仅存的独眼死死瞪着李昀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不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抽气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甬道内,死寂重新降临。只有碎石偶尔滑落的簌簌声,和李昀自己那如同擂鼓般沉重的心跳。

李昀眼中的淡金色流光缓缓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巨大虚脱!那股支撑他的暴虐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深沉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他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扑倒在地,脸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剧烈地喘息着。

他艰难地伸出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个黝黑冰冷的金属盒子。触感沉重,带着岁月的冰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紧紧抱在怀中,如同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甬道上方,隐约传来了李忠那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和…纷乱的脚步声…

尚书府西院。

巨大的爆炸声如同地龙翻身,瞬间撕裂了雨夜的死寂!整个西院的地面都在剧烈颤抖!瓦片如雨般坠落!李昀卧房那面开凿出密道入口的墙壁,更是被震得裂开数道狰狞的缝隙,烟尘弥漫!

“地龙翻身了!快跑啊!”

“少爷!少爷还在里面!”

下人们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响成一片!整个尚书府瞬间陷入极致的混乱!

李忠连滚爬爬地从烟尘弥漫的卧房内冲出来,老脸上布满尘土和泪痕,对着闻声赶来的家丁护院嘶声力竭地哭喊:“快!快下去!少爷…少爷掉下去了!下面…下面炸了!快救少爷!”

家丁们看着墙壁上那黑黢黢、不断涌出烟尘的洞口,听着下面隐约传来的凄厉惨叫和崩塌声,无不骇然变色,踌躇不前!

“废物!一群废物!”李忠状若疯癫,抢过一根火把就要往洞里跳,却被闻讯赶来的阿福死死抱住!

“忠叔!不能跳!下面塌了!”阿福急得满头大汗,巨大的蛮力让李忠动弹不得。

“放开我!少爷在下面!少爷啊——!”李忠老泪纵横,挣扎着嘶吼。

就在这混乱绝望之际!

“让开!金吾卫办案!”一声冰冷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数十名全身甲胄、手持火把、杀气腾腾的金吾卫甲士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冲破了混乱的人群,封锁了整个西院!

为首一人,并非先前宣旨的太监,而是一名身着绯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的内侍省少监!他看也不看哭喊的李忠和混乱的场面,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冒着烟尘的洞口,厉声下令:

“奉旨!尚书府李昀,涉嫌私藏违禁火器,引爆地穴,惊扰神都!即刻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咱家…挖!”

“喏!”金吾卫轰然应诺,如同虎狼般扑向洞口!铁锹锄头挥舞,开始疯狂地挖掘崩塌的甬道!

李忠看着这一幕,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完了…全完了…少爷…李家…

紫宸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投下沉默而威严的阴影。空气沉凝,弥漫着沉水香的馥郁,却压不住那无形的、如同实质的帝王之怒。

女帝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明黄色的常服在灯火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她手中,把玩着一支通体莹白、簪头数朵白梅以金丝勾勒的玉簪——竟与赐予李昀的那支,形制气息,如出一辙!只是这支簪身上的温润光华,似乎更加内敛深邃。

阶下,太平公主伏跪在金砖之上,素色的宫装沾染着尘土,发髻散乱,那张绝美的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骄矜,只剩下极致的苍白和一种被彻底剥去伪装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身体微微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荷花池底…春杏…鸩毒…”女帝的声音不高,如同玉磬轻击,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太平公主的心上,“好一出…贼喊捉贼!好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太平…朕的…好女儿!”

最后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太平公主最后的防线!

“母皇!母皇息怒!儿臣…儿臣冤枉!”太平公主猛地抬起头,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凄厉,充满了冤屈与恐惧,“是有人构陷!是李昭德!是他指使那贱婢潜入儿臣府邸!藏毒沉尸!意图嫁祸!儿臣…儿臣只是…只是清理池塘…无意中发现…儿臣…儿臣也是受害者啊母皇!”

“构陷?”女帝微微前倾身体,那双蕴含着无上智慧与威严的凤眸,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穿透了太平公主所有的伪装,“张旅帅…为何自尽?孙老抠…为何临死咬定他腰间玉扣?济世堂搜出的‘牵机引’…又为何…与你府中那‘意外’发现的鸩毒…同出一源?!”

“牵机引”三个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太平公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瞬间抽干了灵魂!她…母皇…母皇竟然连牵机引都查到了?!这…这怎么可能?!张旅帅明明咬碎了舌根!孙老抠早就成了尸体!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伪装,在这绝对的力量和洞悉一切的目光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儿…儿臣…”太平公主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女帝缓缓靠回御座,目光不再看阶下如泥的女儿,而是落在了手中那支温润的白梅玉簪上。指尖轻轻拂过簪头的白梅花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传旨。”女帝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太平公主,驭下无方,识人不明,屡遭构陷而失察,致府邸蒙尘,宗亲受疑…着,褫夺封邑三处,罚俸五年,即刻迁出公主府,移居上阳宫冷香苑…无诏,不得出。”

“梁王武三思,虽遭构陷,然御下不严,难辞其咎。闭门思过之期…延至三年。”

“李昭德…涉案未明,暂押刑部,由三司详查。尚书府…封门待勘,一应人等,非旨不得出入!”

褫夺封邑!罚俸五年!迁居冷宫!

这比之前的禁足罚俸严厉何止十倍!等同于彻底剥夺了太平公主的权势根基!而武三思,更是被延长圈禁!至于李昭德和尚书府…依旧是悬而未决的棋子!

“母皇!母皇开恩啊!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太平公主发出凄厉的哭喊,挣扎着想要扑向御座,却被殿内肃立的金甲武士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原地!

女帝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两名内侍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将哭喊挣扎的太平公主架了出去。那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

女帝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白梅玉簪。簪身温润,光华内敛。她指尖在簪头一朵白梅的蕊心处,极其轻微地、如同拨动琴弦般…按了一下。

嗡…

簪身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道微不可察的、温润的流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簪身上一闪而逝。

尚书府。

崩塌的甬道入口己被金吾卫挖开大半。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金吾卫和内侍省少监看着甬道内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焦黑的残尸、崩塌的土石、散落的兽皮碎片…无不骇然变色!

“找到了!在这里!”一名金吾卫惊呼!

烟尘弥漫的甬道深处,李昀蜷缩在冰冷的夯土地上,浑身血污尘土,额角裹着的纱布被鲜血和污垢染成暗红,脸色惨白如金纸,气若游丝。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通体黝黑、非金非石、布满奇异凸起纹路的金属盒子!

内侍省少监眼中精光一闪!快步上前,俯身探了探李昀的鼻息,极其微弱。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盒子,又扫过李昀紧贴胸口、沾满血污的官袍内隐约露出的玉簪轮廓。

“人还活着!抬走!小心他怀里的东西!”少监冷声下令,“封锁此地!任何人不得靠近!此间一切…咱家要亲自禀报陛下!”

金吾卫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李昀抬起。就在他的身体被移动的瞬间,那支紧贴心口的白梅玉簪,因衣襟的拉扯,从内里滑落出一小截。簪身莹白,在火把的照耀下,沾染着李昀尚未干涸的鲜血,显得格外妖异。

而此刻,无人察觉。那支玉簪在接触到李昀鲜血的簪身处,极其极其轻微地…荡漾开一圈肉眼难辨的、温润的涟漪。簪头一朵白梅的蕊心深处,那点鹅黄的花蕊,仿佛…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一丝。

同一时刻。

尚书府被封的大门之外,风雨飘摇的街角暗影里。

张小郎浑身湿透,如同泥塑般僵立着,眼睁睁看着金吾卫抬着生死不知的少爷、抱着那个诡异的黑盒子,如同押解重犯般消失在雨幕深处!看着那象征李家权柄的朱漆大门被贴上冰冷的封条!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落。少爷…老爷…李家…完了吗?

不!少爷说过…这局…才刚刚开始!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他猛地转身,如同受伤的孤狼,朝着洛阳城最混乱、消息最灵通的南市方向…狂奔而去!他要找王账房!找所有能用得上的人!少爷留下的“听雨楼”…绝不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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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西院,被封的卧房内。

一片狼藉,死寂无声。唯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如同哀歌。

柳嬷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怀中紧紧抱着李昀换下的、那件沾满血污的青色官袍。老泪早己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无声的呜咽。

突然!

那件被随意丢弃在角落、沾满泥污的旧衣内衫袖袋中——正是李昀之前藏玉簪之处——极其极其轻微地…鼓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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