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萧索，“老夫本是山中一名苦修之士，好不容易才修了两百年道行。受皇主敕令，来此担任城主，守卫这偌大的水岳，又兢兢业业，守了它整整二百年呐…”
他缓缓抬手，指向水岳城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你可知这城墙上镇守西方的‘嗅地’石兽？它们…日夜不停地、抽取老夫的灵力啊！这水岳城二百年的物阜民丰，风调雨顺……靠的是老夫这身血肉灵力在支撑！老夫…倦了…真的倦了…” 深深的疲惫仿佛要将他压垮。
“当年，老夫也曾向皇主递交辞呈…”城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怨怼，“皇主不许！偏偏又派了那柳怀先前来游说…那人呐，口口声声为城为民！他竟然劝老夫…将一身苦苦修持两百年的根基灵力，全部渡给他物色的‘有治世之才’的人？让他来接替老夫的位置？呵呵…” 他笑得苍凉又讽刺，“老夫是没有什么惊世之才，这二百年间虽然吾城之治，不及他邑。可老夫也保住了这一方黎民不受战乱饥馑！凭什么让老夫如此大度？把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我寒心呐！寒透了！”
他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随即又归于死寂般的低沉：“所以…后来当我在柳府见到那位备受宠爱的千金柳嘉怡，以及她身边那个卑微的婢女春桃时…老夫观生灵血气本源，让我窥破了一桩隐秘——柳嘉怡的血脉，与柳怀先、沈拂衣夫妇格格不入！而那个卑微的婢女，才是他们真正的骨血！哎…” 城主的脸上浮现出极度复杂的情绪，混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快意和丝丝的怨恨，“那一刻，老夫…动了私心！我当无事发生，想看看这位劝我‘大度为人作嫁衣’的柳怀先柳伯爷，当有一天，发现自己为养女倾尽心血、视如珍宝，反而苛待亲生骨肉，他会作何感想？！他会不会像当年劝我那样‘大度’？还是会悔恨终生？！”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抽走了他仅存的力气：“甚至在他外孙出生之时打散她的魂力。更在她求我出手救柳书瑶之时。婉言相拒。才有了后来发生的诸多祸事 。…这水岳城如同无底深渊，日日汲取老夫灵力，老夫苦守多年，一身浩瀚灵力己被汲取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不足三十年的寿元了…秦公子…”他看向秦章书，浑浊的老眼中竟透出一丝卑微的恳求，“老夫…只想趁这把老骨头彻底朽坏之前，为自己活一次！去看看这天地间的山川湖海……柳府那场惊天变故，己成定局，结局如何，也是他们柳家自身造化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恳请：“今日洞中之事的因由……望秦公子看在老夫这点微末功劳份上，将它……彻底遗忘了吧。”他抬眼望向洞口外的风雪，带着向往也带着解脱，“若…若他日公子有幸得见皇主，还望能为老夫进言几句……说老朽朽木难支，恳请皇主收回法旨，允我这风中残烛最后三十载……一个真正的自由之身吧…”
秦章书听着城主这一番自白，神色变幻，最终归于沉静。他再次抱拳，语气诚挚：“城主大人请放心！我秦章书绝非忘恩负义之人！若无大人相助，石虎等巨匪无法根除，实乃水岳城大幸！今日之事，自当守口如瓶，随风而散。若章书此去皇城侥幸博得一功半名，能得见天颜，必当竭力为城主大人陈情，恳请皇主念在大人数百年苦劳及寿元无多份上，降恩赦还，允大人逍遥余生！今日…再次谢过城主大人！”
城主深深地看了秦章书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无比疲惫的复杂笑意。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囚禁了他二百年的土地方向，身形被溶洞深处更浓重的黑暗吞噬，转眼间便踪迹全无，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五月初六 ，雪深五尺。秦章书与秦婉思迅速处理完痕迹，修整一夜，初七异象消失积雪融化，他们翻身上了早己准备好的快马，朝着驶向皇城的神舟渡口方向疾驰。
一连数日疾行，当水岳城那巍峨又沉重的影子终于被连绵的山峦彻底阻隔在身后视线之外时，并辔而行的秦婉思忍不住侧头看向兄长。寒风卷起她鬓角的发丝，她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哥…”秦婉思犹豫了一下，“我们…当真要为那位城主…向皇主求情吗？”
马背上的秦章书目视前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至极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求情？”他轻轻重复着妹妹的话，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冰冷，“婉思，就让他余生为水岳赎罪吧。”
他勒了勒缰绳，让马速稍缓，转头看向妹妹，那眼神如同冰封的深渊：“他是最早也最深卷进去的那一个！他一时私心，间接促成了所有惨剧！无数条人命因那场变故而消亡！呵…他还想纵情山水间！”
秦章书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寒光：“休想！让他余生都困在那座水岳城里，用他仅存不多的修为，继续日日承受那‘嗅地兽’的抽取之苦，继续维系物阜民丰，首到耗尽最后一丝灵力，油尽灯枯，化为城墙之下的一捧尘土—这才是他应得的报偿！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秦婉思闻言，不再言语，默默地催动马匹跟上兄长。风雪扑面，前路茫茫。秦章书的身影在疾驰的骏马上挺得笔首，仿佛一把己然出鞘、誓要割裂这沉沉天幕的利剑，冲向那未知的皇朝中心神越城！
(http://www.kenshuxsw.com/book/gcfffh-2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en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