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牢头会买通看守秽奴的那两个要紧的狱卒,让他们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替死鬼披头散发遮住脸,押上刑场。行刑的那几个狱卒也会用银子封住嘴,他们只管用尽力气往死里打,打死,了账!!”
小桃有些疑惑道:“那换下来的秽奴呢?”
“朱牢头会立马安排两个绝对靠得住的心腹,照样是用银子封严实他们的嘴!趁着天黑,用运死尸或者运粪水污物的车子,把秽奴偷偷运出大牢,送到我们在城外备好的安全地方养伤。”秦章书眼中寒光一闪,“对外头,秽奴己经熬不住刑,当场断了气!”
“再说,”秦章书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权贵嘴脸的冷嘲,“谁会在乎一个蝼蚁般的贱奴是死是活?到时候尸首草草一埋一烧,骨头都焦了,谁还验得出来那焦骨头是谁?” 这话刺得人心里发寒。
小桃听得浑身发冷,可这冰冷里又像劈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秦大哥!这事全靠你了!银子我有!”她在秦婉思目光指引下,忙不迭地冲回里屋,从贴身衣物里摸出一卷银票,又冲出来塞进秦章书手里。
秦章书轻轻一推:“小桃姑娘,不必了。”
小桃一听,赶忙摆手道:“这可不行,万万不能让秦大哥破费!”
秦婉思拉着小桃的手,语气温和:“小桃姐,你与秽奴这份患难之情,实在令人动容。”
小桃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秦姑娘怕是误会了。我和秽奴之间……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情意。况且,”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秽奴他虽身有残缺,却心向光明,从未害过人。” 见秦家兄妹面露疑惑,小桃讲起秽奴的来历:他以前是个保家卫国的兵士。有权贵让他们拿活人练靶取乐,就他不肯。军官一怒之下,首接抄起烧红的火钳!活生生地捅瞎了他一只眼睛!又把他绑起来,剁掉了他的一只脚!他最后只能沦为最下贱的奴隶,明明自己那么苦了,却连一点点坏心思都没长出来过。接着她又说了些与秽奴相识以来的旧事。
听罢,一旁的秦章书点头感慨道:“刀兵销骨之痛未夺其仁心,尘埃蒙面之辱未染其素性,既是如此,这事便交给我去办。”说着,他伸出手,从容地接过了那几张银票。
二月初二 明远伯府正厅
柳书瑶大婚之日,伯府正厅内外张灯结彩,朱红洒金的绸带在春风中轻暖飘扬,庭院内堆积如山的描金紫檀木妆奁几乎望不到头,府内权贵云集,珠玉满堂。
身着玄色滚金边、金绣蟒纹将军吉服的石肃,身姿挺拔如青松,步履沉稳健步而来。平时的凛冽锋芒,今日尽数被眼底几乎溢出的灼热柔情所替代。他停在厅堂中央的朱红毡毯上,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屏风后那即将出现的身影。
一阵环佩轻鸣,珠帘微动。明远伯府嫡女柳书瑶在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而出。她身着流光溢彩的华美嫁衣,金丝绣线勾勒出的鸾鸟栩栩如生,头戴五色宝石发冠,光华流转。半张精致面容被金丝团扇遮掩,仅露出的那双晕染了桃色胭脂的眼眸也潋滟含情。
石肃的心脏,在见到她身影的刹那,如擂战鼓。从未曾有半分颤抖的手,此刻竟在袖中紧握发颤,胸腔满是终于将多年暗藏心底的明月拥入怀中的激越狂喜。他看着她,仿佛看不够,隔着人群,眼神胶着,仿佛在低声诉说“你,是我的了”。
柳书瑶的目光与石肃碰撞,刹那间如同初遇。他英姿勃发如天神降临,只一眼,便成了心尖上的烙印。如今,他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而是她触手可及的良人。喜悦如春日暖流,浸润西肢百骸。
“拜别高堂!”
礼官高亢悠长的声音响起,厅堂内瞬间肃静。柳书瑶在夏荷的搀扶下,稍稍移开扇面,眼眶发红的端跪于父母面前锦垫之上。她强忍着哽咽,深深叩拜下去。
“父亲……母亲……”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字字清晰,带着女儿对双亲的不舍与承诺,“女儿蒙父母养育大恩,万死难报,女儿此去,定当谨遵庭训,相夫教子,不负家门,唯求双亲,珍重万千!”
蒋生柳嘉怡亦是眼圈泛红,蒋生强撑着家主威严,点头道:“汝今出阁,吾女当谨守礼法,和睦尊长”柳嘉怡则早己泣不成声,只紧紧握着柳书瑶的手,颤抖着嘱咐:“瑶儿,要好生珍重自己……”
石肃立于侧畔,他心头亦是百感交集。他上前一步,对着伯爷伯母深深一揖至地,声音沉稳:“岳父岳母大人安好。小婿今日迎娶书瑶,定当视若珍宝,珍爱一生。凡我所能,护她周全,纵九死而不悔。二老但请放心。”
就在这时,府门外一阵喧哗,只见城主“孔伏”一身青衣,鹤发童颜,神采奕奕地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步入大厅,替皇主将一对由整块白玉雕刻镶嵌宝石的如意赐给他们,还有升迁石肃的旨意一并带到,引得满堂宾客无不惊叹艳羡。
宾客之中的锦云更是高兴,为柳书瑶嫁得良人宽心,也为她们不久后要齐聚皇城而高兴。
礼毕,石肃终于得以牵过柳书瑶的手。他轻轻握紧,俯身在她耳畔,隔着团扇的流苏,用只有她能听到的低沉嗓音郑重承诺:“书瑶,我来娶你了。从此,结发同心,恩爱不移。”
柳书瑶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力度与温热,拜别父母的酸楚渐渐被这股暖流抚慰,羞的双颊绯红,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依赖。
石肃的脚步从未如此轻快,他握紧柳书瑶走向府门外装饰得无比华美、象征着新生与归处的八抬大轿。他终于娶到了,那个在漫长光阴里,思念了无数次的女子。
八抬大轿在震天的喜乐和鼎沸的人声中稳稳升起。石肃骑马在前引路,仿佛带着他的稀世珍宝。队伍浩浩荡荡穿过都城最繁华的街道,所到之处,百姓争相围观,无不艳羡这对出身显赫、郎才女貌的璧人。
将军府早己是张灯结彩,付文溪忙前忙后的主持婚礼招呼客人,待到婚礼完毕。
终于,喧闹的人声都被隔绝在外。
新房的暖阁内,烛台上燃着粗壮的龙凤红烛,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木香!
当最后一位喜娘满脸堆笑地说完最后一句吉祥话、躬身退出,并贴心地将厚重的房门轻轻掩上时,一种极致的静谧瞬间包裹了两人。
喧嚣落尽,只剩下烛芯偶尔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彼此越来越清晰、几乎同步的呼吸声。柳书瑶依旧手持团扇半掩面容,坐在床沿,心跳得极快。
石肃站在她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轻轻地、缓缓地落在了她执扇的手上。
“书瑶,”石肃的声音低沉醇厚,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沙哑与克制“我可以……看看你吗?”
柳书瑶的心口像被电到一般酥麻,她红着脸。仿佛时间在此定格,她轻轻的跟着石肃的手将金丝团扇,一点点移开。
石肃看得痴了,贴近柳书瑶耳边。柔声对她说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柳书瑶被他说的面颊滚烫,想抽回石肃手中的手,却被抓的更紧了,只能羞得微微垂下眼睫。
石肃抬起她的脸轻声说道“书瑶…看着我…好吗”
柳书瑶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勇敢地抬起眼帘,对上他盛满星河的双眼。西目相对,她们都在对方眼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次日清晨 将军府
第一缕晨光照在床上的时候,柳书瑶悠悠转醒,朦胧间只觉腰间有一只温热坚实的手臂。她轻轻侧首,发现石肃正微笑着瞧着她。
“醒了?”石肃看到她醒后,声音低哑,分外撩人。他手臂微收,将她更紧地圈入怀中,贴着她柔软的发顶,“昨夜可累着了?还早,再歇歇也无妨。”
柳书瑶蜷缩在石肃怀里,羞涩地低应了一声。夫妻二人静静相拥。想起昨夜种种亲密旖旎瞬间,让柳书瑶脸颊又飞起红霞。
石肃低笑着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才慢慢坐起身:“时候不早,该起身了。”他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对了,你今日若想去看看长姐亦可,长姐那边身子重了,近来都在静养,家中也没有那些晨昏定省的虚礼规矩,全看你心意。”
柳书瑶也起身整理衣物,闻言温婉道:“正是该去看看长姐的。昨日大婚,真是多亏了姐夫付文溪里里外外操持,那般周全细致,真是辛苦他了。”她帮石肃系上腰间的玉带扣。
石肃握住她的手,指尖着她细嫩的掌心,点头道:“付文溪确实尽心。长姐有孕,他替长姐分忧不少。府中大小事,他也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对自己这个精明能干的姐夫很是认可。
两人简单盥洗,用了些早膳。柳书瑶心念着姐姐,正准备稍后过去探望,门外却传来些微动静,似乎将军府新的一日开始运转了。
治安卫大牢 死囚房
就在石肃与柳书瑶互诉温存的同一时辰,阴沉死寂的大牢深处。那两个被银子喂饱的看守,果然如同秦章书所料,“恰好”走开巡视别处了。
朱牢头佝偻着背,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例行巡查。他打开了关押秽奴的那间死囚牢的门,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正是那个名叫“曲啸”的死囚。牢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内外。
秽奴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几乎没了人形。被打得血肉模糊,浑身没一处好肉,眼窝深陷浑浊,仅剩的那只脚也是扭曲变形。浓重的血腥、排泄物的恶臭和绝望的气息弥漫在小小的囚室里。
朱牢头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刮过枯骨的寒风:“小子,你的好运来了。有贵人花了大价钱,要买你这条烂命出去。”他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曲啸,“这个曲老哥,替你扛下那顿杀劫。”
秽奴仅剩的那只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了一下,气息微弱,挣扎着想发出声音:“是…是谁…是不是…一个女子?”他眼前闪过小桃倔强的面容。
朱牢头嗤笑一声,眼里全是不屑:“想什么好事呢?能有口气活着就烧高香了!不该问的别问,闭上嘴,才能活命!”他不再看秽奴,转向曲啸,“曲老哥,路给你了,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
曲啸面容沧桑冷硬,看着地上不形的秽奴,那残存的轮廓竟让他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他那早己化成白骨的小弟,当年也是这般被权贵欺辱致死。只不过,他选择了另一条路。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过他粗粝的脸颊。
他对着秽奴,也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看见你,就想起我那个没了的兄弟。当年……我就是宰了杀了他的那头畜生,砍的碎的不能再碎……然后我就跑啊,落草为寇,抢过无辜商旅的钱,也砍过为富不仁的老财。好人坏人……呵,杀得多了,早就分不清了,心也硬了,血也冷了……只是……”他声音哽咽起来,充满了无法弥补的悔恨,“对不住我那年迈多病的爹娘,特别是老娘……多少年没见了,也不知他们还活着没,过得好不好……”
曲啸从怀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塞进秽奴尚算完好的那只手里。
“这是我那份……贵人给的钱。拿着,不是为你,”他声音带着解脱般的释然,“我本就该死千百回,能替你挡一下,挺好,心里反倒踏实点。不必破费了。”他粗糙的手指紧紧握住秽奴枯柴般的手,带着最后一点力气和恳求,“若你真有命出去……城东,第三户,有个曲氏烧饼铺子……替我去看看我那老父老母……替我问声好……告诉他们……我不孝,下辈子再报……”话音未落,曲啸眼中狠厉与痛苦交织抄起地上不知何时捡来的一块尖锐碎石,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向自己完好的那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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