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市,机械工业管理局。
局长马保三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马保三靠在藤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胡应强。
“老胡啊。”
“最近市里,关于你的传闻,可不太好听啊。”
马保三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胡应强一脸的憋屈,额头上青筋直跳。
“马局,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纯属造谣!是红旗厂那个姓徐的小子,在背后搞我!”
他又把跟红旗厂的一些纠纷,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理亏的地方没说。
“马局,这事您也得管管徐牧野!”
“他们红旗厂搞减震器生产,那也算咱们工业口的业务,也该归咱们工业局管!”
“您得让他知道,谁才是领导!”
马保三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晃了晃,杯里的茶叶沉沉浮浮。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红旗厂?
他才不去碰。
那是交通局的地盘,更何况,红旗厂的承包,是市里主管工业和政法的副市长副书记纪国纲亲自抓的试点项目,是承包运营,是改革的重点。
他跑去插一脚,那不是自找没趣吗?
但胡应强这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他要是不管,也说不过去。
影响太坏了。
“老胡,你跟我说句实话。”
马保三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胡应强的眼睛。
“你到底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还……还一搞就几十个?”
胡应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没有!绝对没有!马局,我比窦娥还冤啊!”
马保三沉吟了片刻。
“这样吧。”
“我让办公室给红旗厂打个电话,跟他们确认一下。”
“我明天早上,亲自去一趟。”
胡应强一听,心里顿时有了底。
只要马局长肯出面,这事就好办了。
他从马保三办公室出来,立刻就找了个电话,拨通了红旗厂的号码。
电话是徐牧野接的。
“徐牧野!”
胡应强压着火,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让你的人,马上给我滚蛋!”
“别他妈的在老子厂里瞎嚷嚷了!”
“再喊一句,信不信我让齿轮厂几百号人,去把你们红旗厂的门给堵了,咱们对着喊!”
“看看谁的人多!”
电话那头,徐牧野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可以啊。”
“胡厂长,你想玩,我随时奉陪。”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胡应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了半天,气得差点把话筒捏碎。
不过,第二天一早,当他看到宿舍区那边真的安静下来时,还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个瘟神,总算是走了。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还是徐牧野。
“胡厂长,人我叫回来了。”
“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咱们合同的事了?”
“那九百件齿轮,你到底什么时候交货?”
“我可告诉你,我最近在琢磨一个能发大财的生意,你要是再这么不识抬举,以后有钱赚,可就没你的份了。”
胡应强对着话筒,“呸”了一声。
“你能发大财?”
“你要是能发财,还能看得上我这几百件破齿轮?”
“有钱赚,你会带上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徐牧野在那头轻笑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再次传来的忙音,胡应强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
红旗厂,厂长办公室。
徐牧野放下电话,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个电话,拨了个内线。
“老陆,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几分钟后,穿着一身油渍工作服的陆华锋,推门走了进来。
“厂长,找我?”
徐牧野指了指墙角两个半人高的大纸箱。
“老陆,你来看看这个。”
陆华锋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纸箱。
里面用油纸和泡沫,分门别类地装着各种崭新的汽车配件。
活塞,活塞环,活塞销,缸套,大小瓦,气门,气门导管……
琳琅满目。
“厂长,这是……”
“发动机大修包。”
徐牧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拿起一个锃亮的活塞,在手里掂了掂。
“我从上江买回来的两套样品。”
他看着一脸疑惑的陆华锋,解释道。
“这些东西,是修理厂最常见的耗材。”
“一台发动机开久了,磨损了,动力下降了,烧机油了,就得大修。”
“大修,就离不开这些东西。”
陆华锋是技术大拿,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他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
“不过,不同的车,发动机型号不一样,这里面的零件,规格也都不一样。”
“咱们厂,能搞这个?”
徐牧野的目光,落在那一堆精密的零件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陆华锋看不懂的光芒。
“别人搞不了,但我们能。”
第二天一早,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停在了红旗汽修厂的大门口。
马保三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破败的厂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徐牧野已经等在门口了。
“马局长,欢迎您莅临指导工作!”
徐牧野热情地迎了上去,握住了马保三的手。
马保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官方式的微笑,心里却在暗暗打量。
这小子,看着文质彬彬,不像是个会用那种下三滥手段的人啊。
进了办公室,徐牧野亲手泡了茶。
马保三摆了摆手,开门见山。
“小徐厂长,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你跟齿轮厂胡应强的事,我都听说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做事不能太出格。”
“影响不好。”
徐牧野一脸的委屈,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放到了马保三面前。
“马局,您看,这是我们跟齿轮厂签的合同。”
“白纸黑字写着,他每个月要给我们供应一千件变速箱齿轮。”
“可结果呢?”
“他就给了一百件,然后就没下文了。这不是典型的违约吗?”
徐牧野叹了口气,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我好声好气地打电话去问,他倒好,对我口出恶言。”
“马局,您是不知道,我们厂里等着这批齿轮开工的工人有多少。”
“我手下那个青工,就是肖伟业,也是因为看大家都没活干,心里着急,这才冲动了,自己跑到齿轮厂去,想……想引起胡厂长的关注,让他重视一下我们的合同。”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胡厂长倒好,不解决问题,还派人赶我们的人。”
“马局,您给评评理,这事,他胡应强占理吗?”
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胡应强头上。
话里话外,全是坑。
马保三听得眼皮直跳。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生瓜蛋子。
这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这手段,阴险得很。
他今天来,本想敲打一下徐牧野,卖胡应强一个人情。
现在看来,这浑水,不好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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