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银杏古树裂谷深处发现神秘金属物的同时,项目实验室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巨大的惰性气体操作舱内,乾隆嫁衣的血污残片如同沉睡的蝴蝶标本。罗梦霞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戴着超薄手套的手指稳如磐石,正操控着最精密的显微注射臂。放大目镜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多光谱成像屏幕——那块被她点注了特殊生物酶试剂的区域。
时间仿佛凝固。林浩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丝气流干扰了这决定性的瞬间。
屏幕上,代表血污成分复杂光谱的混乱色块,正在发生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在试剂作用的核心区域,一层覆盖在表面、呈现异常荧光反应的、致密的暗绿色“壳层”,正如同被阳光融化的薄冰,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消融褪去!
“有反应了!罗老师!快看!”林浩压抑着激动,声音带着颤抖。
罗梦霞没有回应,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方寸之间。试剂像最耐心的清道夫,精准地分解着那层包裹在血渍核心之外的异常物质(很可能是混合了灯油灰烬、环境污染物形成的特殊胶质层)。随着“壳层”的溶解褪去,被其覆盖的下方,终于露出了血渍本身的、更深层次的原始形态!
多光谱成像仪忠实地捕捉并放大了这细微的变化。高分辨率的屏幕上,原本被掩盖的纤维纹理和颜色差异,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
“停!”罗梦霞突然低喝一声,手指瞬间停止了注射臂的推进。
林浩吓了一跳:“怎么了罗老师?”
“你看这里!”罗梦霞指着屏幕上,刚刚暴露出来的一片区域。那是几根原本被“壳层”覆盖的、属于嫁衣底衬的桑蚕丝纤维。此刻,在特殊的光谱波段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几根纤维并非自然断裂或老化脆裂,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被强行扭曲拉拽后、硬生生绷断的状态!断口处,纤维并非齐整的切割痕,而是带着毛糙的撕裂感!
“这……这是……”林浩凑近屏幕,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撕扯过?”
“不止!”罗梦霞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真相的激动,她迅速切换了成像模式,指向旁边几处同样暴露出的血渍核心区域,“你看这些血渍的渗透形态和颜色分层!”
在剥离了外层干扰后,血渍的真实面貌显露无遗。其渗透并非均匀扩散,而是在某些区域呈现出喷射状的溅射点!颜色也并非单一,核心最深处的色泽呈现出一种近乎发黑的暗红,而向外扩散的边缘则颜色较浅,并且,在几处喷射点附近,还夹杂着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淡的、近乎无色的油状晕染痕迹!
“喷射状溅射……说明当时有高速的、带血的物体撞击或甩动!”罗梦霞语速飞快,如同在解读密码,“深色核心区是首接接触、快速凝固的血液,边缘浅色是后续浸染扩散……那些无色的晕染,结合质谱之前的微量油脂残留,几乎可以确定是灯油!”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浩,眼中闪烁着洞穿迷雾的光芒:“这血渍,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沾染’!它记录了一场近距离的、激烈的撕扯和挣扎!有高速溅射(很可能是甩出的血滴),有强行拉扯导致的织物纤维断裂,还有油灯被打翻后泼溅的油污混入!这完全印证了我们在乾隆二十三年看到的那一幕——沈瑾玉自毁前与崔嬷嬷或刘兆麟的撕扯,以及罗小霞(罗梦霞)泼出的那盆水,正好浇在油灯和嫁衣上!”
林浩倒吸一口凉气,被这跨越时空、被现代科技揭示出的残酷细节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更关键的!”罗梦霞将画面放大到极限,指向那些断裂纤维旁边的几处极其微小的针孔痕迹,以及几道细微的、方向杂乱的划痕,“你看这些针孔!位置、角度、深度,完全不符合正常刺绣的针法逻辑!更像是……在极度激动或痛苦状态下,银针被用力刺入或划过织物时留下的痕迹!还有这些划痕……像是被指甲用力抓挠过!”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沉重的力量:“这些痕迹,和那些撕扯断裂的纤维、喷射状的血迹、混合的油污一起……共同描绘出一幅画面:一个绝望的女子(沈瑾玉),在遭受逼迫、嫁衣被玷污的极致屈辱和愤怒下,曾激烈地反抗、撕扯、抓挠!甚至可能用她最熟悉的武器——银针,进行了自残式的攻击或绝望的宣泄!这血渍,是她无声的控诉,是她最后尊严的碎片!”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发出低微的嗡鸣。罗梦霞和林浩看着屏幕上那些被放大的、触目惊心的历史伤痕,仿佛穿越时空,听到了那绣楼之上,一个灵魂被碾碎前发出的、最凄厉的无声呐喊。
“立刻记录所有数据!高精度扫描存档!”罗梦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调整后续清洗方案!以保护这些新发现的挣扎痕迹为最高优先级!特别是那些针孔和抓痕!用最小干预的物理吸附和局部低浓度生物酶处理!绝不能让这些历史的‘指纹’在我们手中消失!”
她摘下目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目光却更加明亮锐利。这不仅仅是修复的突破,更是对历史真相的一次重大解码!沈瑾玉的形象,在她心中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悲壮!
就在这时,她放在操作台边的内部通讯器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是刘彩星的专线!
罗梦霞心头一紧,立刻接通:“彩星?手术怎么样?”她听到了通讯器那头传来的、不同于实验室寂静的、嘈杂的背景音和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梦霞!”刘彩星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激动和难以置信,“手术遇到麻烦,裂谷区应力异常!但是……我们发现了东西!在裂谷深处!金属的!形状……像是一截簪尾!跟树根那半截金簪的凤尾纹饰……很可能是一体的!”
罗梦霞握着通讯器的手猛地一紧!裂谷深处的簪尾?!乾隆二十三年那夜,沈瑾玉自毁未遂后踉跄回阁楼时,手中紧握的,除了污损的嫁衣,是否还有那支断掉的金簪?而其中一截,最终被她藏入了这棵见证了一切的银杏树裂开的伤口之中?
历史的碎片,正以一种令人震撼的方式,在现代科技的照耀下,从不同的方向,缓缓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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