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火种惊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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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火种惊澜(下)

 

“噗……”微弱的火星坠入冰冷湿透的刨花朽木堆,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随即彻底湮灭,只留下一缕转瞬即逝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迅速被倾盆大雨吞噬。

毁灭的火焰,熄灭了。

但更大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后院如同被投入沸腾油锅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惊天动地的瓦片崩塌声还在空气中回荡,泥水烟尘弥漫。王德发看着自己辛苦卸下、价值不菲的青瓦瞬间变成满地碎渣,心疼得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我的瓦——!刘大星!我祖宗!老子杀了你——!” 他血红着眼睛,状若疯虎般扑向刚从瓦片废墟边缘挣扎爬起、浑身泥浆的刘大星。

“拦住他!快拦住他!” 工人们乱成一团,有人去拉暴怒的王德发,有人看着满地狼藉不知所措。被瓦片碎屑和冷水溅到的工人和家丁惊魂未定,骂骂咧咧。

刘兆麟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混乱的现场,对着崔嬷嬷怒吼:“废物!一群废物!还不快上去看看瑾玉!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们的皮!” 他带来的两个家丁也反应过来,顾不上别的,再次冲向楼梯。

崔嬷嬷也被这混乱吓懵了,听到刘兆麟的怒吼才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往楼梯口冲,嘴里尖声叫着:“瑾玉!瑾玉姑娘!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声音带着真切的恐惧——不是担心沈瑾玉,而是恐惧无法向刘兆麟交差。

而二楼窗口。沈瑾玉呆若木鸡。手中的火折子己经脱手坠落,那件寄托了她所有心血与绝望的嫁衣,依旧被她死死攥在手里,暴露在冰冷的暴雨中,迅速被雨水浸透、染上更深的污渍。楼下那地狱般的混乱、巨大的声响、王德发的咆哮、刘兆麟的怒吼、崔嬷嬷的尖叫……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从自毁的决绝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更深沉的绝望。

死志被巨大的惊吓打断,但前路……只剩一片漆黑。她抱着湿透冰冷的嫁衣,如同抱着自己冰冷的尸体,踉跄着后退,消失在了窗口。

混乱的中心,罗小霞(罗梦霞)在确认那点火星彻底熄灭后,早己借着水汽和烟尘的掩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回了廊柱的阴影里,浑身湿透冰冷,沾满泥污和潲水,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眼神惊恐茫然,完美扮演着一个被接二连三“意外”彻底吓傻的粗使丫头。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刚才扑灭火星的动作,所有的混乱都指向了刘大星和那堆崩塌的瓦片。

刘大星(刘彩星)此时正陷入更大的“麻烦”。暴怒的王德发像头发疯的野牛,几个工人都拉不住他。他冲到刘大星面前,劈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啪!” 一声脆响!刘大星被这巨大的力量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嘴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顺势“哎哟”一声惨叫,捂着脸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狗日的!赔老子的瓦!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王德发还不解气,抬脚就要踹。

“王头!王头息怒!息怒啊!” 李二和其他几个平时跟刘大星关系还行的工人连忙死死抱住王德发,“意外!都是意外啊!雨太大!地太滑!瓦堆没码稳!大星也不是故意的!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们七嘴八舌地劝着。

“意外?!” 王德发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满地瓦砾,“这他娘的是老子的血汗钱!刘老爷那边怎么交代?!” 他一边骂,一边还是被众人拉扯着后退了几步,只是依旧用吃人的眼神瞪着泥水里的刘大星。

刘大星蜷缩在泥水里,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颤抖下是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急速运转的思维。

她在评估:沈瑾玉的火折子掉了!嫁衣暂时保住了!最危险的时刻似乎……过去了?但危机远未解除!崔嬷嬷和刘兆麟的家丁己经冲上了楼!沈瑾玉的处境依然凶险!而且,王德发这里……必须尽快平息!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惊恐、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从二楼传来,再次撕裂了混乱的后院!

“啊——!!杀…杀人了!!崔嬷嬷!崔嬷嬷她…她死了——!!!”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无边的恐惧,正是刚才那个发现“走水”的小丫头!

死寂!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沸腾的油锅!整个后院,所有的混乱、咒骂、拉扯……在这一声凄厉的尖叫中,瞬间冻结!

时间,空间,声音,思维……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刘兆麟脸上的愤怒僵住了,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王德发高举的拳头停在半空,脸上的暴怒被骇然取代。

拉扯他的工人们全都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罗小霞在廊柱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惊骇!

泥水中的刘大星也停止了“呻吟”,身体瞬间绷紧如铁!

崔嬷嬷……死了?!这突如其来的、远比走水更恐怖的变故,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黑洞,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心神!

“蹬蹬蹬!”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刚才冲上楼的两个家丁,脸色惨白地架着一个浑身、如同烂泥般的小丫头(正是发出尖叫的那个)冲了下来。

其中一个家丁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对着楼下呆若木鸡的刘兆麟嘶声喊道:“老…老爷!不好了!崔嬷嬷她…她在瑾玉姑娘房门口……没…没气了!脖子上…有血!”

“轰!”这如同惊雷的消息,彻底炸懵了所有人!

刘兆麟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脸上血色尽褪。

王德发和工人们全都傻了眼,下意识地松开了拉扯的手。

罗小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刘大星在泥水中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崔嬷嬷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个刚刚经历了“意外”连连、混乱不堪的雨夜!沈瑾玉……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而她们这两个制造了“意外”的闯入者……处境瞬间变得极度凶险!

“封锁所有出口!一个人都不准放走!!” 刘兆麟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指着后院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缩在角落的罗小霞和泥水里的刘大星,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

“把瑾玉给我看住!还有……”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后院,“所有今晚在后院的人!一个不漏!全部给我拿下!等巡检司的人来——!!”

冰冷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满地的狼藉——翻倒的潲水桶、垮塌的杂物堆、崩塌的瓦砾废墟……以及,那无声蔓延开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死亡阴影。

罗小霞和刘大星的目光,在冰冷的雨幕和死亡的宣告中再次交汇,彼此眼中都只剩下疑惑和一些强制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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