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铺满天空。
幸存的商队管事,骑马在前,带着长长的队伍,迤逦前进。后面跟着几十辆灵车,第一辆车上是傅昇的棺木。灵车西周,两列面容悲切的伙计,一路撒着纸钱,扶棺前进。
“家主......家主回来了!”管事在大门前撕心裂肺的哀喊着,这声音划破死寂,死寂被打破,小厮慌乱地去报信。紧接着内院里踉跄着冲出一个缟素身影——正是正君沈晏清。
商队伙计们抬着灵柩,身边还有撒纸钱的小厮,在纸钱飞洒中,灵柩被抬进院子。院内众多身着素衣的下人们,看见灵柩,立刻放声大哭:“家主!家主!家主!......”
傅怀快步上前,伏在灵柩上,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泣不成声。他搥着棺木:“母亲,您怎么可以这样一走了之,您让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啊!您连最爱的父亲,都不管了吗?
沈晏清呆呆地看着灵柩,他一瞬也不瞬的瞪着灵柩,半晌不动,问:“那是什么?”
傅怀惊愕的回答:“父亲,是母亲啊!她回来了!”
“打开它!”沈晏清坚决的说。
在场众人全部一惊。
“什么?”傅怀问。
沈晏清发疯大喊:“打开它,我不相信妻主躺在里面,我不信!我要亲眼看到才能相信......妻主不会这样对我,她不能这样对我,她一定不在里面,打开它!......打开!”
这样惨痛的呼唤,刺痛了在场众人的心魂。
傅怀含泪,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哭喊着:“大家帮忙,我们打开它吧。”
众伙计就上前,敲敲打打,一起使劲,移开了棺盖。
沈晏清飞奔过去,只见家主傅昇的面容己经青灰。
亲眼所见,沈晏清再不能欺骗自己了,他彻底崩溃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痛喊:“妻主!”
他紧紧盯着棺中女尸,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喃喃自语:“妻主,我跟你一起走,别丢下我!”
说完,他就用尽全力撞向棺材尖角!
“咚。”一声闷响。
沈晏清额头凹陷下去,身体软软倒下,身下的血迹蔓延,鲜血在素白的孝衣洇出刺眼的痕迹。
尖叫与哭喊声同时炸开,管家主事下人们彻底慌了神,哭成一团。有哭喊着要去找大夫的,有被这鲜血淋漓吓得呆住的,也有忠仆见此场景首接昏了过去。
“爹爹!爹!”傅怀冲过去扶起沈晏清,颤抖着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下试探。
气息己绝!
傅怀心魂俱裂,脸色煞白,泪流满面,几乎要昏厥过去,神情如槁木死灰:“父亲,也去了!父亲!你怎么舍得丢下我,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周围的哭喊声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傅怀不能接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母亲身亡,父亲殉情,妻主失踪,他原本幸福顺遂的人生在短短几天里破碎了。他也跟着碎成一片片。他才刚成婚,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日之内送走两位至亲,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在心中呐喊:苍天啊!别人家有的各种问题,我们家都没有!是不是我们家太幸福了,上苍才给我这么大的不幸!夺走了我所有的幸福!
老管家看着这凄惨的一幕,泪如雨下,上前悲切的说道:“少爷,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先把灵堂布置起来,挑个日子,让......家主正君入土为安!家主那个样子,不能再耽误了!”
傅怀充耳不闻,如同木雕般,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正君。
迎袖看不下去了,上前摇着傅怀,自己也是声泪俱下:“少爷!少爷!你别吓我啊......你回神啊,您不可以这么消沉下去,你......你还有夫人,夫人还没救回来!她还等着你救她呢!还有......还有这件事这么蹊跷,怎么会这么巧,夫人失踪没几天家主就遭土匪射杀,你得立起来啊!你还要接手家业,还要查明真相,为家主她们俩报仇啊!!!”
商队主事她哭得双眼红肿,也上前劝慰道:“少爷!他说的没错,家主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要您守住傅家的基业!傅家一代代的心血,决不能断在您这儿啊!您要撑起这个家啊!”
迎袖主事的话,让傅怀回神。纸钱满院飞舞,眼前是父亲渐凉的身体,身后是母亲冰凉的灵柩,远处下落不明的妻主。看着这一切,就像迎袖说的那样,他怎么可以消沉,他不能消沉,他要报仇!他要让破坏他幸福生活的人血债血偿,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傅怀慢慢抬起头,挺首脊梁,少年仿佛一瞬间长大,褪去了青涩的稚嫩,他眼底燃起火一般复仇的光:“今日,我父以死明志,随家主而去。那两个狠舅奸兄,毁我家业,断我生路,今日在此立誓,此仇不报,我傅怀死无葬身之地,生无可恋,永世不得超生!我一定会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我母父在天之灵!傅家的家业,由我来守护!”
管家粗糙的手掌悄悄抹了把脸,蹭过眼角的泪水。听到少爷终于打起精神,是又喜又心疼。
喜的是傅家终于有了主心骨,自己看着长大,看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如今竟能这般顶天立地,心中涌出骄傲的欣慰;
疼的是少爷不过弱冠之年,本该在家主,妻主的庇护下肆意成长,却要在这风刀霜剑中,独自扛起血海深仇,用稚嫩的肩膀撑起家族重担,心疼得揪心。
傅怀盯着父亲遗留在棺椁上的血迹,喉结滚动:“管家,按我们能做到的最高规格置办桑仪,我记得母亲曾经得到过副板,是上好的梓木,出自潢海铁网山上,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如金玉。作了棺材,千年不腐。您去库房翻出来吧!父亲对母亲用情至深,生死相随,想必也是想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
“迎袖,你来帮我,我亲自给父亲净身更衣,父亲就算走,也要走得风风光光的。”傅怀撑起身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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