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信号箭的残焰还未散尽，城西乱葬岗己腾起淡紫色雾瘴。林昭按住震颤的剑魄，看那雾气像活物般缠绕上联军士兵的脚踝。某个南洋术士藏在枯树后的笑声，如同用指甲刮擦陶罐。
"退后！"
她剑锋横扫出的青光割裂雾墙，露出里面扭曲的景象——本该是剑冢的位置，矗立着三座南洋风格的骷髅塔，塔尖悬挂的铜铃正随着无形之风晃动。沈砚的子弹贯穿最前方的铜铃，铃铛碎裂时爆出腥臭的黑色汁液。
"幻阵嵌套了尸毒。"林昭甩出剑气蒸干溅向士兵的毒液，"东南角缺了镇物，是生门。"
沈砚的军靴碾过地上蠕动的雾丝，皮革表面立刻泛起腐败的灰斑。他摘下佩枪弹匣，黄铜子弹在月光下排成北斗形状："七步之内，我替你压阵。"
林昭的剑指划过眉心，强行催动受损的剑魄。青芒从她瞳孔漫出的瞬间，整片乱葬岗的地皮突然翻涌如海浪。腐尸的手骨破土而出，精准抓住每个踏错步法的联军士兵脚腕。
"丙戌位！"她咳着血沫劈开扑来的尸鬼，剑气在接触到骷髅塔时突然折射，将躲在塔后的南洋术士照得无所遁形。那人纹满符咒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匆忙拍碎腰间陶罐。
腥风卷着陶罐碎片化为毒蜂群，却被沈砚预判的弹幕拦在半空。燃烧的子弹轨迹组成火网，照亮林昭剑尖所指的地面——那里的镇墓石上，沈家祖徽正泛着诡异的磷光。
"赎罪？"沈砚的指节擦过石刻凹痕，青苔沾上他骨节分明的中指。这个常年执笔的茧位，与石刻笔锋的收势弧度严丝合缝。
林昭的剑魄突然剧烈嗡鸣。她转身劈碎从石碑后突袭的尸傀，腐烂的内脏溅到石刻上，竟像被吸收般渗入"罪"字的刻痕。术士的哨声在此刻变得尖锐，陈九的联军突然调转枪口，将南洋人笼罩在射击范围内。
"九爷说合作，可没说当狗啊。"陈九的心腹踹翻法术祭坛，南洋香炉滚到沈砚脚边，炉灰里混着未烧尽的符纸残片——竟是日文假名与德文字母的混合体。
林昭的剑尖挑起残片，剑气灼烧出的焦痕组成"镇守使"三字。她突然想起剑冢镜像吟诵的现代诗，喉头涌上铁锈味。沈砚的佩刀己抵住陈九副手的咽喉，刀背映出对方收缩的瞳孔："你们九爷人呢？"
副手咧嘴露出镶金的犬齿："正和您家三姨太喝茶呢。"
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盖过了术士垂死的咒骂。林昭的剑气突然刺向沈砚身后——那里本该死的南洋术士尸体，正被红线操纵着摆出结印手势。红线另一端延伸进雾瘴深处，隐约可见苏明月惯穿的杏色鞋尖。
沈砚的子弹与林昭剑气同时绞断红线，尸体爆裂时溅开的血珠却在半空凝成新的符咒。整个乱葬岗的地面开始下陷，露出下方由白骨拼成的巨大阵图。林昭的剑魄不受控制地被阵眼吸引，青冥剑鞘突然烫得灼人。
"是剑魄抽取阵..."她按住震颤的剑鞘，看到白骨缝隙里嵌着熟悉的松烟墨块——与沈父书房同款的老墨。
沈砚突然拽着她后撤三步。原先站立的位置，泥土里刺出七根刻满梵文的青铜钉。其中一根钉头沾着新鲜胭脂，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明月姑娘的见面礼。"陈九的声音从雾中飘来，伴随重机枪上膛的金属撞击声，"少帅不妨猜猜，这南洋幻阵里掺了多少日本阴阳术？"
林昭的剑气突然横扫左侧，劈开伪装成树干的式神纸人。纸灰飞扬中，她看到沈砚的侧脸绷出刀刻般的线条。他的枪管微微发烫，抵住从地底爬出的另一具尸体——这回穿着沈家亲兵的制服。
"二十年前修士屠杀案的墓地，"他声音低得只有林昭能听见，"如今倒成了算计我的好地方。"
白骨阵图突然亮起血光，映照出远处坡地上苏明月翩飞的衣角。她身旁站着个穿德国制式军装的瘦高人影，正用望远镜观察乱葬岗。林昭的剑魄刺痛突然加剧，青冥剑鞘裂开细纹，渗出带着松烟墨香的液体。
沈砚抹了把剑鞘渗液，指尖搓开时瞳孔骤缩："祖祠的守墓墨。"
混战中的联军突然骚动。几个南洋术士挣脱包围，扑向白骨阵中央的镇墓石。他们割腕洒出的血线在石面游走，竟将"赎罪"二字改写成日本神道教符文。林昭的剑气刚要阻拦，整块石碑突然炸开，碎石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金属甲虫。
"噬剑蛊！"她挥剑筑起光幕，甲虫撞上剑气时爆开的酸液腐蚀出缕缕青烟。沈砚的子弹精准点射漏网之虫，弹着点却暴露了陈九重机枪队的位置。
机枪咆哮撕碎雾瘴的刹那，林昭看到苏明月身后的德国军官摘下了帽子。灰白发丝下，那张与沈砚三分相似的脸让她剑势一滞——竟是传闻中早逝的沈家二叔。
沈砚的子弹突然改变轨迹，擦着军官耳际射入后方树干。爆开的树心里，掉出个正在融化的冰雕小人，形态与沈砚祖父书房照片里的幼年二叔一模一样。
"寒尸傀儡术。"林昭的剑气卷住冰雕残片，"要保鲜二十年，得用..."
"沈家祖坟的镇棺玉。"沈砚接话时，枪口仍锁定军官身影。那人却举起个青铜罗盘，盘面刻着与剑冢壁画相同的星图。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中，所有噬剑蛊突然调头飞向林昭。她横剑格挡的瞬间，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白骨阵图中央裂开深沟，一具缠绕玄铁链的青铜棺被无形的力量托出地面。
棺盖的封泥上，赫然印着沈父的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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