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的香水味混着汗味钻进鼻腔时,李晓正盯着楼道墙皮剥落的霉斑。那片灰绿的渍痕让她想起电子厂仓库的墙角,弟弟曾在那里藏过攒了半年的零钱,铁皮盒上的锈迹与此刻指尖摸到的墙灰一样,都带着生活的粗粝感。
“这房可是抢手货,”中介的指甲在泛黄的合同上敲出钝响,“押一付三,今天定下来还能送个旧衣柜。”李晓的目光扫过歪斜的木门,锁孔里塞着半片枯叶——这场景让她想起陈家老宅雕花门上的铜锁,那时钥匙转动的沉响与此刻木门的吱呀声重叠,只是那时的门后是镀金牢笼,现在的门后是未知的拮据。
她的指尖划过窗台的裂缝,积灰里嵌着根褪色的红头绳。这让她想起大学时扎头发的皮筋,当时室友笑她“捡根绳都能当宝贝”,而现在这根头绳像根细针,刺破了她对“安稳”的虚妄想象。中介突然拍她的肩,力道大得让她踉跄——这触感与培训时督导推她去模仿苏晚走路的力度如出一辙,只是那时的推力带着刻意的雕琢,现在的触碰里满是敷衍的催促。
转了三家中介,最后在老城区找到间阁楼。房东老太太的拐杖笃笃敲着楼梯,每级台阶的吱呀声都像在倒数她的积蓄。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着阳光里的尘埃涌过来,让她想起父亲病房里消毒水与阳光混合的味道,当时她以为出院就是解脱,现在才懂生活的难从来不止一种模样。
“墙皮掉了自己补,”老太太的假牙在说话时打滑,“水电超标按三倍算。”李晓摸着窗框上的裂痕,突然想起陈廷洲书房的落地窗,那时双层玻璃隔绝了所有风雨,而此刻风正从窗缝钻进来,吹动她廉价衬衫的衣角,像面终于挣脱束缚的小旗。
收拾房间时,从床板下摸出本旧杂志,内页夹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这让她想起在陈家花园看到的白玫瑰,同样被时光风干,却一个透着倔强,一个带着娇弱。她把花瓣夹进钱包,与弟弟的退学通知书复印件放在一起——那是她此刻全部的铠甲,粗糙却坚固。
深夜躺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李晓数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月光从斜顶天窗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亮斑,像极了电子厂流水线上的指示灯,只是那时的光催着她重复机械的动作,现在的光里,她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楼下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清脆的响让她翻身坐起。窗外的梧桐树影晃在墙上,像幅流动的画——这画面比陈家宴会厅的水晶灯更让她安心。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存折,指尖划过上面的数字,虽然微薄,却是第一次完全属于“李晓”的积蓄,每一笔都浸着汗水,却比陈家任何一张黑卡都滚烫。
锁门去买清洁用品时,钥匙在掌心硌出红痕。这痛感让她想起离开陈家那天,行李箱拉杆留下的压痕,只是那时的痛里藏着不舍,现在的痛里满是新生的笃定。街角的早餐摊飘来油条香,她掏出三块钱买了根,咬下去的脆响里,终于尝到了真实生活的味道——不甜,不腻,却带着让人心安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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