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镇花店的晨露还挂在向日葵花瓣上时，李晓接到陈廷洲的电话，说老宅书房的恒温系统出了故障，让她帮忙去取份文件。钥匙圈在掌心发烫，那枚向日葵形状的挂件是她新换的，取代了原来刻着"CTZ"的金属牌。
推开陈家老宅书房的雕花木门，雪松味混着旧书的霉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菱形窗格，在地板上投下规则的光斑，刚好照亮陈廷洲常用的那张核桃木书桌。桌面上摊着份商业计划书，边角用铅笔勾着朵未完成的向日葵，和他在画室给她画的速写如出一辙。
文件柜的电子锁显示故障，李晓只好转向书桌抽屉。最底层的抽屉卡住了，她蹲下身用力一拉，木屑簌簌落下，露出个暗格。暗格里没有文件，只有个上了锁的樟木匣子，铜锁上刻着缠绕的玫瑰图案——和苏晚日记里夹着的干花标本同款。
匣子里的东西让她呼吸骤停。最上面是叠泛黄的信件，信封上是苏晚的笔迹，收信人却写着"给未来的自己"。信纸边缘磨损严重，显然被反复读过。李晓颤抖着抽出一封，日期是苏晚车祸前三个月："廷洲最近总在深夜开会，他说在忙新项目，但我发现他办公室的文件柜多了把新锁。"
雷声在远处滚过，书房的灯忽明忽暗。她翻到另一封信，里面掉出张医院的缴费单，患者姓名是苏晚的母亲，缴费人签名处被墨水涂花了，隐约能看见"陈"字的笔画。想起陈廷洲曾说苏晚母亲是因病去世，而这张单子的金额足以支付顶级治疗，时间却停在苏晚母亲去世前一周。
匣子底层铺着块丝绒布，里面包着枚碎成两半的蓝宝石戒指。戒托内侧刻着"SW"，正是她在珠宝迷局里见过的那枚。断裂处有明显的外力痕迹，不像自然摔碎。旁边放着张SD卡，用油性笔写着"码头监控"，日期标注为苏晚车祸当天。
"你在干什么？"陈廷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雨水的潮气。他看见李晓手里的信件，脸色瞬间煞白，公文包"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纸赫然印着"码头开发项目风险评估"。
李晓站起身，指尖还捏着那张缴费单。"苏晚母亲的病，"她的声音被雷声吞没，"你明明有能力救她，为什么？"
陈廷洲盯着樟木匣子，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胡桃木书桌上汇成深色的水洼。"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这是个误会。"
"误会？"李晓后退半步，撞在文件柜上，"苏晚的戒指为什么碎了？码头监控里有什么？"她举起SD卡，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死不是意外？"
窗外的暴雨突然加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陈廷洲猛地夺过SD卡，扔进匣子里，锁扣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些不是你该碰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我让你来拿文件，不是让你翻我的私人物品！"
这句话像冰锥刺穿李晓的心脏。她想起文档里那个关于书房秘钥的暗示，原来所有的温情都建立在谎言之上。"私人物品？"她笑了，眼泪却掉下来，"包括我吗？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也只是个不该碰真相的'物品'？"
陈廷洲的肩膀剧烈起伏，雨水顺着西装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污渍。他看着李晓泛红的眼眶，突然泄了气般靠在书桌上，双手插进湿发里。"我母亲当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的声音沙哑，"苏晚母亲生病时，陈家正在跟对家打商业战，我父亲说一旦注资，就会被抓住把柄......"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病死？"李晓打断他，想起苏晚信里的不安，"苏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你们灭口？"
"不是灭口！"陈廷洲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是我父亲的对手干的！他们知道苏晚在查码头项目的黑幕，就......"他说不下去了，从匣子里拿出SD卡，插进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码头监控画面跳了出来。雨夜的集装箱区，苏晚的车被两辆货车夹击，其中一辆的车牌被泥巴遮挡，司机下车后对着驾驶室开了几枪，动作熟练得像职业杀手。最后画面定格在凶手手腕的手表上——那是陈廷洲父亲常戴的限量款。
李晓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文档里那些关于苏晚死因的猜测都是真的，豪门恩怨背后藏着这样肮脏的交易。"你早就知道是你父亲？"
"我查到时己经太晚了。"陈廷洲关掉视频，额头抵着冰冷的电脑屏幕，"我想报警，可他用公司股份和奶奶的病威胁我。"他拿起那枚碎戒指，断裂处划得掌心渗出血珠，"这是苏晚发现证据后摔的，她说要去举报，我拦着她时......"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的暴雨声。李晓看着陈廷洲掌心的血，突然想起他在画室为她搬画架时蹭破的伤口，那时她还以为是意外。"所以你找我当替身，不只是因为像苏晚，更是为了监视我会不会发现真相？"
"不是！"陈廷洲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第一次在便利店看见你，你蹲在地上捡面包屑，阳光从货架缝里照在你脸上，像......"他顿了顿，眼神痛苦地扭曲，"像苏晚当年在向日葵花田画画的样子。我只是想抓住一点光......"
"但你抓住的是影子。"李晓抽出被他攥红的手腕，后退到窗边。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远处的青禾镇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那里有她的花店，有真实的烟火气。"你把我困在这个替身游戏里，一边怀念着白月光，一边利用我的脸掩盖你家族的罪孽。"
陈廷洲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辩解都苍白无力。他想起文档里那些关于身份裂隙的细节，李晓每次下意识的小动作，每次对向日葵的偏爱，都在提醒他眼前人不是苏晚。可他宁愿沉溺在虚假的相似里，也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这个匣子你拿走吧。"他突然把樟木匣子塞给李晓，"里面的证据足够让陈家垮台。"
李晓看着怀里的木匣，重量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想起祖母临终前给的珍珠链，想起老园丁说苏晚喜欢救流浪猫，这些鲜活的生命被豪门规则碾成尘埃，而她差点也成了其中之一。
"我不会用这个毁掉你。"她把匣子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像暴风雨后的湖面，"但我也不会再当你的影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雨水打在身上，却比书房里的空气更清新。陈廷洲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书桌角那朵未完成的向日葵铅笔稿，被雨水从窗外溅湿，墨迹晕开，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走到老宅门口时，李晓回头望了一眼。雕花铁门后的世界曾让她向往又恐惧，如今终于看清，那些水晶灯和玫瑰浮雕下，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向日葵钥匙扣，指尖触到粗糙的纹路——这是她在青禾镇花市买的，摊主说这种子能开出最歪扭却最向阳的花。
雨还在下，但李晓的脚步没有停。她知道，从打开樟木匣子的那一刻起，很多东西就己经不一样了。文档里那些关于真相的拼图，终于在这一刻凑齐，而她的人生，也该从别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去寻找真正属于李晓的阳光。
回到花店时，小花正蹲在门口舔毛，看见她立刻蹭过来。李晓抱起猫，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份文件和一张纸条。纸条上是陈廷洲的字迹："码头项目的黑幕证据，以及陈家老宅的过户合同。这次，换我做你的追光者。"
文件最上面是股权转让协议，受让方写着 "李晓"。李晓看着窗外逐渐放晴的天空，想起之前那段关于光影重逢的经历，也许真正的救赎不是毁灭，而是带着伤痕走向阳光。她把文件锁进抽屉，拿起剪刀开始修剪枯萎的向日葵，剪下的枝叶里，有新芽正在悄悄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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