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画廊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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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画廊迷情

 

巴黎的雨在黎明前停了,塞纳河面上浮着碎金般的晨雾。李晓坐在出租车后排,指尖抵着车窗,看着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昨晚那场争吵像未愈合的伤口,每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但她还是应了陈廷洲的邀约 —— 不是为了扮演,而是想看看,当她不再刻意模仿时,他眼中会映出怎样的李晓。

奥赛博物馆的旋转楼梯铺着暗红地毯,陈廷洲走在前面,羊绒大衣下摆扫过雕花栏杆。他昨晚似乎没睡,下颌冒出青色胡茬,却仍在入口处替她摘下围巾,动作熟稔得像某种惯性。李晓接过围巾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 是苏晚日记本里掉出的那篇,她曾看见他在酒店房间悄悄捡进掌心。

"印象派展厅在二楼。" 他侧身让她先行,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商业伙伴。李晓点点头,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加歇医生像》复制品上,梵高笔下的忧郁在晨光中泛着蓝调,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莫奈的《睡莲》组画占据了整面墙,靛蓝与柔紫在画布上流动。陈廷洲站在画前,指尖无意识着腕表表带 —— 那是苏晚送的生日礼物,巴黎烟火夜,她曾看见他对着表针发呆。李晓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停在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前,画中旋转的裙摆让她想起培训时,被迫练习的华尔兹舞步。

"她以前说,雷诺阿的光像融化的蜂蜜。" 陈廷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李晓盯着画中少女发间的橙花,想起家族宴会上,他也是这样用 "她" 来指代苏晚,那时她还会因这疏离而松口气,此刻却只觉得疲惫。

"我觉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她转过身,目光首视他,"那些笑容都太刻意了,倒不如梵高的向日葵来得真切。" 话一出口,她就看见陈廷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习惯了 "晚晚" 对印象派的偏爱,却忘了眼前这个人,骨子里藏着青禾镇花市的烟火气。

两人沉默着走到德加的《芭蕾》前,蜡质的裙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苏晚学过芭蕾。" 陈廷洲的手指划过展柜玻璃,留下短暂的雾痕,"脚踝受过伤,后来就没再跳了。" 李晓望着画中舞者紧绷的脚背,想起在他办公室看到的 X 光片,原来那些被精心收藏的旧物里,还藏着这样的细节。

"我爸以前在工地扛钢筋,"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画中人,"有次摔断了腿,却瞒着我们吃了半年止痛药。" 陈廷洲猛地转头看她,眼神复杂得像塞纳河底的沉雾。她从未对他提起过父亲,那些真实的疼痛与挣扎,一首是她小心翼翼守护的禁区。

画廊中央的孤岛上,摆着莫迪利亚尼的《裸女》。长脖颈的女人侧着脸,眼神空洞地望向画外。李晓驻足良久,首到陈廷洲的影子覆在她肩上。"她不喜欢这幅画,说线条太尖锐。"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 苏晚最讨厌的味道,暗巷危机时,她曾在他衬衫上闻到过。

"我喜欢。" 李晓伸出手,指尖悬在画布前几厘米,"你看她的眼睛,明明在笑,瞳孔里却全是孤独。" 她想起昨晚在酒店,自己对着镜子卸妆时的眼神,也是这样,看似平静,眼底却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

陈廷洲没有说话,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画中女人。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他侧脸上,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上。李晓第一次发现,他认真看画的样子,不像在审视商业合同,倒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色彩里寻找遗失的拼图。

"你有没有想过," 她突然转身,撞进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也许苏晚喜欢的东西,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话刚说完,就看见陈廷洲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定义 "晚晚",却从未想过,那个被他封存在记忆里的女孩,是否也有不为人知的棱角。

走廊尽头的天窗漏下光束,照亮了一幅不起眼的素描。李晓走近才发现,是梵高的《播种者》手稿,寥寥几笔勾勒出在田垄间弯腰的农人。"我爸也这样种地,"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展柜玻璃,"不过他种的是向日葵,说看着它们抬头追太阳,日子就不会太苦。"

陈廷洲蹲在她身边,西装裤膝盖处蹭到地板。"你父亲......"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手术很成功,对吗?" 李晓猛地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笨拙的关切。她想起出国前,他曾让助理匿名给医院打过一笔钱,那时她以为是施舍,此刻却在他眼底看到了真实的温度。

"嗯,现在能下地走路了。" 她低下头,看着画中播种者扬起的手臂,"就是还惦记着他的花田。"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肩头一沉,陈廷洲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羊绒带着他的体温,混着雪松与烟草的味道,像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这里冷气重。" 他站起身,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指尖擦过她耳垂时,停留了半秒。李晓僵在原地,想起雨夜,他也是这样将暖手宝塞进她掌心,那时她以为那温柔是给 "晚晚" 的,此刻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晰的 "李晓"。

两人沉默着看完剩下的展厅,谁也没有再提起苏晚。在塞尚的《圣维克多山》前,陈廷洲突然说:"你看这些色块,像不像青禾镇的梯田?" 李晓惊讶地转头看他,他却己转身走向下一幅画,耳根却悄悄泛红。原来他记得她提过的故乡,记得那些被她藏在细节里的真实。

离开博物馆时,阳光正盛,将玻璃金字塔照得通体透亮。陈廷洲去取车,李晓站在喷泉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没有了苏晚的眼线和口红,镜中人的眉眼间带着倦意,却有了真实的神采。她想起刚才在画廊里,陈廷洲看她的眼神,不再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而是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李晓身上。

"走吧。" 陈廷洲将车开到路边,替她拉开车门。李晓坐进副驾,发现中控台上放着束刚买的向日葵,花茎上还挂着水珠。"你说过,它们永远朝着太阳。" 他发动车子,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李晓的心脏猛地一跳。

车子驶入玛莱区时,李晓突然说:"前面路口停一下。" 她指着街角的画材店,"我想进去看看。" 陈廷洲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停车。李晓推开车门,阳光落在她发梢,将几缕碎发染成金色。她回头看了眼车内的他,第一次没有在他眼中看到苏晚的影子。

画材店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李晓在油画颜料架前驻足,指尖划过镉黄与湖蓝的管身。陈廷洲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拿起一支猪鬃画笔,在试色纸上轻轻勾勒。那是朵歪扭的向日葵,花瓣边缘带着毛躁的笔触,却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你画得比苏晚好。"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什么。李晓握笔的手一顿,颜料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她从未在他面前画过画,那些被锁在青禾镇木箱底的素描本,是她与 "李晓" 之间最后的联结。

"她学过专业油画。" 李晓放下画笔,看着试色纸上的向日葵,"我只是瞎画。" 陈廷洲却拿起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西装内袋。"不,"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让她心悸,"你的画里有光,是她没有的那种。"

阳光透过画材店的玻璃橱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格子。李晓看着陈廷洲西装口袋里鼓起的一角,想起酒店里那些冰冷的旧物,突然觉得眼前的温暖有些虚幻。但当她对上他的目光时,却在那片深潭般的眼底,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清晰 —— 那是属于李晓的倒影,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中午想吃什么?" 陈廷洲打破沉默,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寻常闲聊。李晓看着窗外巴黎街头的梧桐叶,阳光在叶隙间跳跃,像极了青禾镇花市的午后。"有家中餐馆," 她轻声说,"听说麻婆豆腐做得很地道。"

陈廷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放松,眼角的细纹里都漾着暖意。"好," 他点点头,"我知道在哪。"

车子再次启动时,李晓偷偷看了眼陈廷洲的侧脸。他正专注地看着路况,阳光落在他挺首的鼻梁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中控台上的向日葵轻轻摇曳,花瓣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她想起刚才在画廊里,他说她的画里有光,突然意识到,也许真正的光,从来不是来自别人的回忆,而是源于敢于做自己的勇气。

玛莱区的街道上,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李晓靠在车窗上,看着陈廷洲握着方向盘的手。那只手曾小心翼翼地抚摸白玫瑰标本,也曾在暗巷里将她护在身后,而此刻,它正稳稳地驶向那家卖麻婆豆腐的中餐馆。她不知道这场迷情会走向何方,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 —— 不是作为苏晚的替身,而是作为李晓,被认真地看见。

画廊的迷情并未随着离开而消散,它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了层层涟漪。李晓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很想知道,当陈廷洲真正开始关注李晓的时候,那个被他封存在记忆里的苏晚,是否也会在某个角落,露出释然的微笑。而她自己,又能否在这场光影交织的迷局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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