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的清晨,青禾镇的空气里还飘着潮湿的土腥味。李晓推开“晓语花坊”的卷帘门时,铁锈摩擦的“嘎吱”声里混着细碎的响动——是被风吹断的梧桐枝,横七竖八地搭在门槛上,叶片上的水珠“啪嗒”滴在刚擦过的玻璃橱窗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店里比她想象的更狼狈。靠近门口的花架被吹倒了,几盆多肉从高处摔下来,陶瓷花盆碎成了白花花的片,肉嘟嘟的叶片滚得满地都是;最惨的是那桶刚进的白玫瑰,花瓣被雨水泡得发涨,软塌塌地贴在花茎上,像卸了妆的脸。
“可惜了。”李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还带着点硬挺的玫瑰花瓣,指尖触到冰凉的湿意。这是她昨天花高价从花市抢来的,本想扎成新娘捧花的样品,现在却只剩一地狼藉。
小花从柜台下钻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它的爪子上沾着点泥,大概是昨夜台风最猛时,从破了的纱窗钻进来躲着的。它跳到李晓身边,用脑袋蹭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尾巴尖还卷着片被风吹进来的向日葵花瓣。
“没事。”李晓摸了摸小花的头,站起身开始收拾。她先把没摔碎的花桶搬到里屋,又找来扫帚清理玻璃碎片,动作不快却很稳。碎瓷片扎进掌心时,她只是皱了皱眉,把血珠在围裙上蹭掉——这点疼,比不过当初在陈家被督导训斥“连花都养不好”时的锥心。
清理到墙角时,她发现那盆自己扦插的“钱串”多肉竟还活着。它被吹到了柜台底下,几片叶子断了,却牢牢地扒在潮湿的泥土里,顶端还冒出个嫩绿色的新芽。李晓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赶紧找了个新花盆,小心地把它移进去,浇了点温水。
“你倒是顽强。”她对着新芽轻声说,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对话。
外面的街道渐渐有了动静。周木匠扛着锯子在清理断枝,王婶踮着脚查看自家菜摊的损失,几个孩子举着捡来的树枝追逐打闹,喊叫声里听不出丝毫台风过后的沮丧。阳光慢慢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反射出晃眼的光。
李晓把抢救出来的花材分类整理:还能卖的雏菊插进清水桶,受损的玫瑰择掉烂瓣做成干花,连那些摔碎的花盆碎片,她都捡起来放在一边——或许能拼个小花盆,种点太阳花籽。
忙到正午,她首起身捶了捶腰,额角的汗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个小小的圆。小花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柜台,正用爪子拨弄着那片向日葵花瓣,阳光透过它灰扑扑的绒毛,在花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看什么呢?”李晓走过去,顺着小花的目光望向窗外。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拱出一道彩虹。
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清清楚楚地挂在云层里,像座湿漉漉的桥,一头连着青禾镇的屋顶,一头扎进远处的稻田。空气里的水汽还没散,彩虹的边缘泛着朦胧的光,把整个镇子都染得温柔起来。
李晓的呼吸顿了顿。
她想起在陈家别墅,有次暴雨过后,陈廷洲站在落地窗前,指着天边淡淡的虹光说:“苏晚说彩虹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可惜她总等不到雨停。”那时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心里只有替身的卑微,连抬头看彩虹的勇气都没有。
而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花店里,掌心还留着泥土和碎瓷片的痕迹,身边有只蹭着她裤腿的流浪猫,眼前是如此真切的、触手可及的彩虹。
“原来真的这么好看。”她轻声说,眼眶有点热。
小花大概是被她的声音惊动了,跳到窗台上,对着彩虹“喵”了一声,尾巴高高地来,像根快乐的小旗杆。
李晓拿起扫帚,继续清理剩下的狼藉。阳光越来越暖,照在身上像裹了层薄棉被,连空气里都飘着被晒热的花香。她知道,这场台风带走了不少东西——昂贵的花材,整齐的花架,甚至还有她攒了很久的心血。但留下来的,是更重要的东西:重新扎根的多肉,顽强存活的花材,还有她自己那颗在风雨里越来越坚韧的心。
就像那道彩虹,总要熬过倾盆的雨,才能露出最绚烂的光。
傍晚关店时,李晓把那片被小花玩过的向日葵花瓣夹进了账本。账本上,今天的支出栏写着“损失花材若干”,但她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彩虹,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仿佛能听见未来花开的声音。
明天,她要早点去花市,多进点向日葵。她想,经历过风雨的花,开得一定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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