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被绝望与疯狂浇灌出的灼热闪电,刹那间劈开了胡八一心头浓重的死亡阴霾!
“拿火!快!把胖子的饼子点着!”胡八一的嘶吼撕裂死寂,像濒死野兽的咆哮。他甚至来不及看祠堂内另两人的反应,身体己经在指令发出的瞬间做出了动作!腰间那冰冷的、裹着一层油布的硬物瞬间被抽出!正是那把沾染过蜡尸怨血的短柄精钢斧!
但此刻,他握的不是斧,目标也不是木头!
右手在腰间那个贴身油布小袋里猛然一掏!一个寸许长、比手指略粗、触手冰冷的黄铜短管被狠狠拽出!火折!胡八一口咬掉封口的蜡塞!
噗——!
一缕细弱而微黄的火苗,在铜管口颤巍巍地冒了出来!
那摇曳的火苗刚刚出现,祠堂内凝聚的冰寒仿佛瞬间被点燃!一股无形的、带着剧烈恶意的冰冷阴风猛地撞向他后颈!像是无数张粘腻的纸手要将他拉入永恒的寒冰地狱!
晚了!胡八一牙关紧咬,口中甚至能尝到自己唇齿被咬破的铁锈味!就在那股能将灵魂冻碎的死气几乎要缠上脚踝的瞬间,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弩射出的弩箭,借着扑倒滚地的姿势,紧握着那火折上唯一一丝温热光亮的火星,朝着祠堂那黑洞洞、大门敞开的口子——也就是门外那辆为首的纸糊粮车、那三道正在翻飞抖动的符箓处,不管不顾地合身扑去!
祠堂内部一片狼藉混乱。胡八一那声炸雷般的嘶吼如同鞭子,狠狠抽醒了沉浸在巨大恐惧里几乎石化的王胖子。他也看到了门口那数百个无声“凝视”的惨白纸影,也感受到了那股冰封灵魂的死气!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所有迟钝,胡八一喊“拿火”的瞬间,他就条件反射般地抓起了自己刚啃过的那块冻土豆!可胡八一随后又喊“点饼子”,胖子脑子嗡的一下,几乎是滚爬着扑到那做供品的位置!可土豆冰冷坚硬,饼子碎屑混着尘土散乱一地!他肥胖的手指哆嗦着,本能地去抓那几片沾土的饼子碎末!那点火?用什么点?
就在他指尖刚触碰到冰冷冰渣的瞬间!
门口那个举着汽灯、刚熄灭就被无形力量压得只剩下一点暗红、被Shirley杨下意识护在身前挡风的小小火头,在胡八一扑出的动作卷起的微弱气流中,猛地爆出了一点细不可查的火星子!
噗!
微乎其微的亮点,比萤火还不如!这灯用的是特制的煤油,芯子是用特殊纤维捻成,不易灭。这一点星火,只是绝望暗海上溅起的一丁点微末星光!
可就是这一点微末的火星!
落入了Shirley杨在混乱中正本能地护在胸前油布衣襟的褶皱里!而那片油布,恰好沾着一道极细微的、从胡八一身上某处伤口蹭抹过来的——凝固的暗红蜡痕!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昆仑祭坛蜡尸的不祥污血!
嗤!
一点微弱的、几乎被祠堂外浓重死气压灭的蓝绿色火苗,瞬间在那油布衣襟上的污血处诡异地蹿起!妖异、冰冷、与门外那纸车上漂浮的幽蓝磷火如出一辙!
胡八一的身体己如离弦之箭,朝门口扑去!身后那致命的死气如同实质的、粘腻冰冷的潮水紧紧抓向他的脚踝!
冰冷粘稠的死意缠绕上胡八一扑出的脚踝,像是无数根阴寒的针瞬间刺入骨髓。他根本顾不上了!所有的意志,所有燃烧在眼底那一抹如同余烬般的疯狂,全数凝聚在手中那火折子摇曳的、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熄的昏黄豆焰之上!
那光在浓黑的死气侵蚀下,弱得像萤火,却死死不肯灭。
祠堂外!首辆纸车边缘那几个惨白僵硬的纸人身影竟微微前倾,污浊陈旧的符箓尾部翻飞更疾!
在胡八一身体彻底扑出祠堂门槛,如同沙包般砸向冰冷的、苔藓遍布的石板路的瞬间!他终于看清了!那首车车辕上的三道符尾剧烈地抖动着!三张符箓插在一个狭窄的木楔上,那楔子竟然以某种巧妙的榫口结构,将三道符死死扣在一起!彼此牵制,形成一个倒扣的“品”字形!
三张!三个字!人!山!鬼!
胡八一的眼角余光瞥到木楔的刹那,脑髓深处那根一首绷紧的弦被狂乱的意志“铮”地扯断!三张符尾翻飞,如三根指向冥府的招魂幡!而他手中那朵将熄的豆焰,毫不犹豫地狠狠按向木楔最下方——那写着“鬼”字符箓的符尾末端!符尾边缘正被无形之力拉扯着向上翻卷!
“呼——!”
微弱的火苗瞬间蹿高了一寸!像饥饿的小蛇舔舐!黄纸符尾瞬间蜷曲、焦黑!更有一股辛辣刺鼻的尸臭混着焚烧线香的味道猛地腾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死寂中清晰可闻的机械弹跳声,从车辕那木楔深处传来!
那死死扣住三道符箓、彼此咬合的微型榫卯机关松动了!
哗啦!
几乎就在胡八一灼烧“鬼”字符箓尾端的瞬间,那三道插在车辕上的符箓猛地齐齐向内倒伏!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它们攥紧、摁倒在了车辕的木头杆子上!那剧烈翻飞的符尾骤然服帖!
就在符箓被摁倒的同一刹那——
吱扭——咔——吱扭——咔——
凝固的死寂被生硬而突兀地打破!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腐朽车轮重新开始滚动的低沉摩擦声,再次从凝固的纸人纸车堆里响了起来!
胡八一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溅起碎石泥浆,肩背着地的位置剧痛得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但预想中,被无数冰冷纸手撕碎的死亡并未到来!
他挣扎着抬头!
祠堂门口那数百张惨白模糊、无声“凝视”着祠堂内部的空白纸脸,竟在同一时刻,缓缓地、如同提线木偶被无形丝线操控着一般,转向了村道远处那深邃的黑暗!僵硬的身体重新拾起了推车的动作!
车轮滚动!
那为首的车辕上,三道符箓安静地伏在木头上,如同死物。
幽蓝的鬼火无声漂浮。整个纸糊的车队,在惨白的雾气和死寂的黑暗中,重新向前移动。沉重的铜铃声再次在夜空中敲响,叮…铃…叮…铃…朝着远处更深的黑暗碾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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